掃葉僧不可自居掃地僧

    近讀一文，將錢鍾書與朱光潛作比較。文章對材料掌握得多而細，但出語刻薄，對朱光潛極盡嘲諷。回顧百年中國文藝學，錢鍾書的《談藝錄》、朱光潛的《悲劇心理學》，還有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宗白華的《美學散步》，是現代美學四書。錢鍾書與朱光潛雙峰並立，不可抬錢貶朱。

    校書如掃葉，總能找出以前未留意到的瑕疵，掃之不盡。掃葉是好事，但不可反客為主。畢竟，沒有經典，掃葉何用？

    對賴以立業的研究對象沒有基本尊重，是說不過去的。一個黃卷青燈旁的掃葉僧，切不可誤以為是武功蓋世的掃地僧。

    錢鍾書的著作中多有訛誤，其《管錐編》再版時，訂正達幾百處之多。《人間詞話》也是憑記性寫的，引證之誤也很多，但未見王國維批評者中有譫妄欺主之輩。

    出書無誤是不可能的。中華書局當年把關極嚴，也允許萬分之二的出錯率。如果錢著本身有何疏誤，助其修訂就行了。這是編輯之功，很重要，但反過來譏笑作者就膚淺了。

    有些錢鍾書研究者喜錢著而樂校之，從不居功。有個別研究者刻意模仿錢氏早年文章、書信，對錢鍾書本人譏諷有加。有如東施效顰，讀來好尬。

    學術上，錢鍾書以文論與人文思想及精妙措辭見長，其《管錐編》、《談藝錄》等代表作，其亮點皆在此，其《宋詩選注》亦以妙評出彩。錢鍾書在文論領域之大師地位，恐怕連錢黑們亦不敢否認。創作上，錢鍾書以白話文學之天才秉賦，卓立新文學史。英文寫作上，至少當今中國學者罕有其匹。

    錢鍾書研究者中，有幾位專事校勘，其於錢學文獻整理、辨識、爬梳，徇為功臣，且大多立功而不居功，更不反噬其主，風骨宛然。就文勘誤，證文心而不誅心，則佳。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