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于庭翔鳳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繼志常州子過庭，每從大義破幽冥。

    遺篇魯壁千年訟，家學公羊貫五經。

    宋翔鳳，字于庭，江蘇長洲人。乾隆四十二年出生，劉逢祿姨弟。逢祿字申受，外王父莊存與為今文經學冠冕。于庭，存與弟培因外孫，莊述祖甥。外兄弟俱傳莊氏學，述祖嘗謂：“吾諸甥中，若劉甥可師，若宋甥可友。”以二人邃於公羊學故也。于庭嘉慶五年舉於鄉，歷官泰州學正、旌德訓導、新寧知縣，以知州致仕。咸豐九年，重宴鹿鳴，贈知府銜。明年卒，年八十四。自少好讀古書，不得，則竊衣物以易，祖父夏楚之，不能禁也。及長，淹通群經，究心名物訓詁，志在西漢經師家法，以微言為性與天道之言，謂漢以來諸家之說時合時離，因綜覈古今為《論語說義》。謂《大學》為《禮記》四十九篇之一，首尾完具，脈絡貫通，無經傳之分，無闕亡之可補，故為《大學古義說》。世稱常州學派結穴於申受，推尊《公羊》，于庭欲以《公羊》為法，貫通五經，探賾微言大義，旨在用世。嘗撰《漢學今文古文考》，謂“當時學者惟杜林、鄭眾、賈逵、服虔、許慎、馬融、鄭玄諸家好言古文。其書之傳者，惟許鄭兩家。許慎《說文解字》引古文經以證六書，鄭玄輒以古文讀正今文之字，知古文家專明訓故，其譚先王之制，為政之體，非博士所傳，不可依也。”又撰《擬太常博士答劉歆書》，謂伏生《尚書》二十八篇，帝王之事已備，多得之古文十六篇乃微文碎詞。《禮經》十七篇，五常之道，包括靡遺，不必推士禮以致於天子。《左傳》其文則史，烏睹《春秋》之法。顧其排斥古文，旨意甚明。與高郵王伯申論學鑿枘，有《虎坊橋雜詩》表意：“漆經非散佚，北斗宿當中。王肅詞難合，劉歆說已通。古文真朽蠹，大義付冥濛。寥落塵寰裏，何人識宋衷。”於古今文經判如冰炭，尾聯指漢末宋忠，一名衷，定《五經章句》。書其名衷而不作忠，乃夫子自道，意謂誰人能識宋于庭治經衷懷，頓感寥落。著作甚多，尚有《論語鄭注》、《孟子趙注補正》、《孟子劉熙注》、《周易考異》、《卦氣解》、《小爾雅訓纂》、《四書古今訓釋》、《四書釋地辨證》、《五經要義》、《過庭錄》、《樸學齋文錄》等，不備舉。此宋于庭小楷自書題包世臣《中衢一勺》五律二首，點畫工細，其詩云：“著書藏屋壁，延客啓柴扃。銀手斯能斷，平心始可聽。星霜增歲月，淮海惜英靈。不用關天意，吾思守一經。”“欲設非常計，須知變易難。當存言利戒，恐作近名看。銖兩從人異，隄防且自完。寸心同點檢，終夜有波瀾。”款識“過包慎伯於揚州洪園庽舍，得續刻《中衢一勺》，因成二律，夢蓮農部一兄正之。翔鳳。”鈐白文“臣翔鳳印”、“宋氏于庭”。夢蓮名寶琳，馬佳氏。字夢蓮，號夢跡山人。滿州鑲黃旗人。禮部尚書升寅長子。乾隆五十七年生，官至署清河道。著有《知足知不足齋詩存》。《中衢一勺》刻於道光五年，于庭時年四十九，此詩當作於其時前後。道光初，夢蓮蔭授戶部主事，故稱農部一兄。慎伯此書縷言河漕鹽事水利，皆為天下大政，于庭二詩談言微中，亦隱含規勸。有《憶山堂詩錄》，清高絕俗，皆為嘉慶二十年前所作。自言往返京洛，足跡九州，晉接人物，道梗瘡痍，以偃蹇而多頹放，實出於憂。顧其贈李亨圻進士詩，有“下士憂曾切，平生志未磨”之句，憂心天下，可與其經術並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