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年味

    除夕夜，各自貼好年畫揮春便默契地趕赴父母家，隨着門鈴叮咚叮咚地響，兄弟姐妹一個接一個地到來，一聲聲的“龍馬精神”與“大吉大利”中，一大家子再次共聚一堂圍爐共話。長輩們欲以“派利市”開啟團年飯的序幕，不想利市對小朋友的吸引力已不復以前，新一代更在乎利市封是否漂亮搶眼，拿着白花花的鈔票，有時竟不如虛擬貨幣來得喜人，收利市的心情還不如微信“搶紅包”來得興奮。叮叮一聲，玩的是心跳，拼的是手速，電子支付的普及改變生活習慣，手機掃一掃，利市便過數，即使只有四毫八分也能開心半天。

    除夕夜的重頭戲是豐盛的團年飯。南朝文人宗懍在《荊楚歲時記》道：歲暮家傢俱餚蔌，詣宿歲之位，以迎新年，相聚酣飲。闔家團圓的大日子，老媽子掌勺，餸菜最緊要好意頭。十全十美的十道例牌中，首先品嘗的必須是媽子細火慢燉下的精心傑作——置於飯桌中央的蟲草螺頭湯，一碗下去，濃厚而不肥膩，清鮮而不寡淡，彷彿五臟六腑都能被瞬間滋潤。清代李漁在《閒情偶寄》裡曾說，“寧可食無饌，不可飯無湯”，在沒有調味劑和添加物的古代，廚師的湯和戲子的腔就是最佳增鮮劑，一勺濃縮了食材、火候、技巧與經驗的雞湯，是對廚藝的最高考驗。喝了湯還要啖肉——作為澳門睽違近七年後復售的生鮮雞，眼前這隻雞除了肉質鮮美，還肩負民俗教育的重要角色。雞在古時被尊為集文、武、勇、仁、信於一身的“五德良禽”，可不僅僅是裹腹食材而已。

    除了雞，“年年有餘”這句祝福語，讓魚也成了團年飯必不可少的主角。以前飯桌上除了蒸魚，年輕人還會向日料店訂購兩磅鮮美豐腴的魚生，長輩們卻避之不及，喜生食者，或愛其鮮，惡生食者，必懼其蟲。但自從日本宣佈核污水排海計劃，這班年輕人也漸對魚生萌生退意，除了對核廢水心存恐懼，還因為他們發現一種比魚生更冶味的“潮汕毒藥”，這並非地域黑，“毒藥”者，美食也。將生猛海鮮浸泡於白酒中四小時，再加入豉油、蒜頭、香醋、料酒和小米椒醃製一夜，海鮮的爽甜和軟糯的口感足以叫人一試難忘，令一眾嘴刁老饕們愛不釋口。

    隨着生菜、芹菜、髮菜、腐竹等應節菜品的接連登場，舌尖上的年味逐漸豐滿。主菜過後，甜品是必定是寓意年年高升的年糕。相傳年糕是由春秋時期伍子胥所發明，全賴他高瞻遠矚以糯米砌牆解城中饑荒，才不致餓殍遍野，年糕的歷史真相雖已無從稽考，年糕的美味令人垂涎卻是事實：把切得厚薄均勻的年糕蘸滿蛋液後落鑊，年糕在滋滋聲中煎得兩面微焦，白煙裊裊之際便是甘甜四溢之時，饒你剛剛如何風捲殘雲、吃得再撐再飽，也難擋眼前韌糯凝膏塊塊香。只是糯米黏膩，此時，唯有一壺熱氣騰騰的鐵觀音方可化油解膩，在茶香餘韻中為這場團圓家宴劃上圓滿句號。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