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場夢

    早上八點，臥房如常準時迴響莫札特《第四十號交響樂》第一章，林敢在舒適的加大雙人床上醒來。身材高挑、容顏姣好的女僕走進來，悠悠捲起窗簾，並投來美麗的微笑。

    乾淨的玻璃窗外可見一片花團錦簇、整裡有序的莊園，園丁正在進行修剪。林敢方起身，女僕便迅速疊好被褥。他穿着絲綢睡袍來到浴室盥洗，鏡子映照一張堪稱古典模範的俊美臉龐，五官比例恰到好處，每一處像是被造物主精心測量過似的完美。

    脫下睡袍，展露出沒有一絲贅肉的身體，彰顯力與美的最佳組合。此時他曼妙迷人的妻子從後面溫柔環抱他，笑道：“早安，今天你看起來還是一樣迷人。”

    他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才獲得這般富庶生活，每當看着妻子的笑容，林敢便覺得自己的努力值得了。

    林敢笑着拿起水晶杯漱口，優雅地盥洗後，妻子替他換上剪裁得宜的西裝，兩人挽着手走向餐廳。長餐桌上擺滿豐富的食物，麵包籃裡躺着Pan de Cristal、Ciabatta、Durum Rose，還有大量新鮮水果、優格，及精緻的法式糕點。

    林敢的座位後隨侍着一位切火腿的廚師，廚師的工作檯上放着琳琅滿目不同種類的火腿，只要主人發話，廚師便會迅速切出一片漂亮的火腿遞到盤子上。火腿檯旁邊是起司檯，同樣放了許多種起司恭候選擇，還有咖啡師、糕點師、茶師等等服務人員。

    他一邊享用豐盛的早點，一邊盯着美麗的妻子，今天妻子換上一襲綠色絲絨開衩長袍，更襯那姣好的曲線。美味的食物提供豐沛能量，讓腦子的想法越來越清晰，甚至想直接在餐桌上狂野一番。

    根本不必想，他是這棟豪宅的主人，是無上意志的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些都是他辛苦打拼應得的。

    “主人，半小時後你的客人陳先生便會抵達。”管家打斷林敢的念頭，“全程預計四個小時整。”

    “可以推延半小時嗎？留點時間給我和夫人。”林敢皺眉，轉頭看向管家，“應該沒有問題吧，他們通常都不會太準時。”他壓根忘了這檔事。

    “很抱歉，陳先生相當嚴格，絕對不能遲到。嚴格來說，你只剩十分鐘的用餐時間，你必須提早做準備。”管家看透林敢的心思，說：“或者我替你婉拒？”

    “這個嘛……”林敢當然能這麼做，只是每件事都有其必須承擔的後果。

    見他猶豫，管家湊到耳旁輕聲說：“另外有件事必須提醒你，今天夫人並不方便。”

    “什麼？又到那時候了嗎？也太快了……”

    “是的，我建議你趕緊喝完這杯咖啡，進行接下來的工作，否則夫人會一直不方便。”

    看着美豔動人的妻子，林敢當即做好決定，趕緊喝完咖啡，走到妻子身旁抱住她，說：“我會趕快回來的。”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妻子嫣然笑道。

    恍然間林敢感覺身旁的一切變得不真實，他搖搖頭，隨着管家走至大門口。只見管家拿出一個五吋大的黑色手機，操作一番後向林敢鞠躬道：“主人，我如以往敬佩你總能在理性和感性做出最正確的抉擇，出口已經準備好了，祝你工作順利。”

    林敢頷首，打開大門，門外卻不見翠綠莊園，而是強烈的白光，他毫不猶豫走進白光之中，倏地昏睡過去。

    不一會林敢赤裸地從睡眠艙醒來，這是一個白亮整潔的房間，一共放置了十六個大雞蛋似的透明睡眠艙。房間裡另有十六個置物櫃，擺放個人用品。

    林敢看着其他夥伴香甜的睡臉忍不住羨慕，但耳邊不停傳來工作提醒，他趕忙爬出睡眠艙，找到自己的置物櫃換上一身繡着名字的黑色制服。他走出房間，跟其他準備上工的人一起搭乘電梯前往務工大廳。

    “今天你服務誰？”

    “陳先生。”

    “不錯啊，聽說他雖然嚴格，但酬勞給得很大方，我也好想被他選上。”

    這些人聚在一起時唯一討論的事情就是等會的僱主是誰。

    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上層社會徹底掌握全球資源，而且大戰期間各國竭盡全力開發人工AI與機械，逐步減少人力需求，直到今日已經進入零人力時代。上層人享受便利與富裕，卻也斷絕下層人往上爬的階梯，但儘管半世紀以來下層人發動十餘次的反抗，最後都在資源巨大差異下終告失敗。

    不過真正平息下層人怒火的是，給你美夢科技公司出產的好夢睡眠艙，只要躺在裡頭就能享受最真實的美夢。只是好夢睡眠艙並非免費，每個月的租金只夠夢境裡的基礎需求，其他所有事物都需要額外花錢解鎖。東西自然也是越好價格越高，但相較於高不可攀的豪車豪宅，這些底層人只要願意付點勞力，就能有足夠的錢在夢中獲得接近真實的體驗，久了他們也不願去流血抗爭。

    林敢的夢想——不，應當說是極大部分底層人的夢想，就是買下一組好夢睡眠艙，這樣他們就能永遠沉浸美夢，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還得中途離開賺錢。

    在這個AI極致發達的時代，使用昂貴的人力服務反而成了上流社會炫耀資本的方式，最近最知名的便是有位賈先生在家庭晚宴開始前，找來兩百人打掃莊園，那些衣着鮮明的上層人一邊享用點心，一邊對賈先生的闊綽出手嘖嘖稱奇。

    打掃持續了一整個下午，最後那兩百名底層人就被趕到一旁，由三台智能機器人接手，將整個莊園重新打掃一遍才開始晚宴。

    因此被僱用的底層人根本不必認真做事，他們唯一的工作就是供人取樂，然後就能獲得足夠的報酬居住在乾淨的公寓，做上美麗好夢。

    那些無法獲得青睞的底層人，只能住在無法遮風避雨的垃圾處理場，是的，在這個AI包攬大大小小事的時代，連有個棚子的貧民窟都不存在。

    不過貧民窟也是有好夢睡眠艙，只是型號較舊，不太穩定，但聊勝於無。只是因數量不多，每天都一堆人搶，不少人在睡夢中被殺。很久之前林敢也苟活於貧民窟，好幾次差點在美夢中被勒死，幸好上天眷顧，讓他能入上層人的眼，才有如今的好生活。

    其他人聽聞林敢要替陳先生工作都羨慕不已，畢竟一次酬勞就足夠做好一陣子的好夢，因此他們紛紛上前請教需要怎樣的履歷才能被看上。

    林敢靦腆地笑着說不清楚，實際上他真的不清楚。在這個AI極致發達的時代，底層人之間哪還有什麼能力分別，硬要說的話是運氣吧。

    到大廳後大家都安靜下來，由專屬司機機器人載到工作地點。陳先生的專車是林敢見過最豪華的，這讓他不禁好奇究竟是什麼工作。

    專車行駛在寬敞乾淨的馬路上，陽光明媚舒適，似乎宣告今天的工作會非常順利。林敢打量專車奢華的內飾，忖着回頭夢裡也要弄一套一模一樣的，只是光有車沒用，他還必須解鎖新地區，這樣才能帶着漂亮的妻子到遠處踏青。

    生活會愈來愈好，這也是他每次醒來的動力。

    很快司機機器人開着車來到一處巍峨的建築前，映入眼簾的巨大古典圓柱顯得這裡神聖莊嚴。通常那些上層人的莊園門口都會停滿豪車，以及許多機器人和臨時幫傭的傭人迎賓，但這兒卻空空如也。

    車門自動打開，林敢瞥了一眼司機機器人，但司機機器人沒有反應，他遲疑了一會便下車。

    “你就是林敢？”

    聲音從圓柱後邊傳來時，林敢才發現有人在那。

    一個樣貌英俊高大，穿着藍色禮服的年輕男子朝他走來。

    “我是林敢。”林敢趕緊向來者鞠躬致意。

    “我是你今天的僱主，叫我陳先生就行了。”陳先生冷淡地說。

    “是。”林敢緊張地說道，不敢與對方有眼神接觸。

    陳先生比他夢裡的形象還俊美，而且有種讓人莫敢直視的高冷氣質，與其他上層人相比，散發出令人敬畏的氣息。

    這讓林敢決定一回到夢裡就要花錢換臉。

    “請問我的工作是擦玻璃還是吸地板？”林敢低着頭問。

    “你認為在這個時代做這種工作有意義嗎？”

    “什麼？”林敢微微抬頭，擔憂地說：“你不打算提供我工作嗎？我保證我會做得很好。”

    別開玩笑了，要是今天拿不到報酬，別說換臉換車解鎖新地區，甚至連妻子的費用都續不了。

    正當林敢忖要不要跪下乞求，陳先生卻突然問：“你是否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不該像畜牲受人擺佈。”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敢偷偷掐着大腿。

    “你肯定能明白，因為我們除了樣貌穿着外，智力並無不同。”陳先生慢慢向前走，近得似乎能聽見林敢劇烈的心跳聲。“把頭抬起來，你是個擁有智慧和尊嚴的人，沒必須像一頭擔驚受怕的野生動物。”

    林敢不懂陳先生的意思，但還是聽話抬起頭。

    “請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想做個實驗。”

    “實驗？”林敢試圖弄懂這個詞。

    “證明換上同樣的衣服後，人與人之間便無分別。”陳先生直盯着林敢，“意即你和我，跟其他高高在上仰視他人的人一樣毫無區別。”

    林敢連忙搖頭說：“不不不，你這麼高貴英俊，我們怎麼會一樣。”

    “跟我來。”

    終於要開始工作了嗎？林敢急忙跟上陳先生從容優雅的步伐。

    陳先生帶着他到一個擺滿衣服的更衣室，接着隨手一揮要他隨便找件衣服換上。看着那些昂貴西裝，林敢大氣不敢喘一口，這些衣服也就是在夢裡敢想。

    但林敢沒有猶豫太久，生怕再不動作陳先生會不開心，便挑了一件好看的灰色西裝。換好後陳先生讓他找張椅子坐下，親自替他整理頭髮，林敢哪受過這等禮遇，一顆心跳得像要噴出來。而且林敢很怕自己身上的異味會影響陳先生那好聞的味道。

    “完美。”陳先生滿意的點頭，並替林敢噴上同款古龍水。

    接着陳先生讓林敢站到穿衣鏡前看看成果，這一看簡直大吃一驚，鏡子裡彷彿換了個人。雖無陳先生那般鳳表龍姿，可與其他上層人似無不同。

    “感覺如何？”

    “好像……在做夢。”

    做夢，確實啊，這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

    “混在那些人裡面，也不會有人發現端倪。”

    “這是什麼意思？”聽聞此話，林敢從鏡中驕傲變回現實卑微。

    陳先生拳頭用力抵住林敢的背，讓他挺直腰桿。

    “站好，記住你跟那些人沒有差別。”陳先生替林敢整理衣領，輕聲問：“你可曾想過人活着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林敢顫巍巍地抬頭挺胸，深深吸了口氣，想像夢裡那個威武耀眼的自己。

    “看好鏡中的你。”

    一次，兩次，三次，多次暗示後林敢覺得鏡裡的臉不再猥瑣，而是如夢瀟灑偉岸。

    “我想變成這樣子。”

    陳先生很滿意這樣的效果，說：“現在去讓他們瞧瞧。”

    “要去哪裡？”

    “隔壁房間正準備進行一場研討會，我要你挺直身子，坐在他們之間。”

    “要是被發現會很慘的……”林敢想到一旦露餡就會以大不敬之罪發配回垃圾處理場，立刻就沒了底氣。

    “看着鏡子，你就是他們，一樣高貴且值得他人敬重。”

    “是。”林敢點了點頭。

    接着陳先生帶他來到隔壁，那是一間足夠容納數百人的階梯教室，不過此時放眼望去只有四個人。

    陳先生示意林敢過去坐下，林敢本能地想躲到後面，可是看着那些與他打扮無異的上層人，又硬着頭皮坐在第一排。

    林敢左右兩個位置遠各坐着一名中年紳士，其中一位還是上回的僱主，不過他們卻禮貌地朝他點頭致意，這讓他受寵若驚，恐怕夢裡都夢不出這等殊榮場景。

    陳先生走到講台前，輕輕碰了麥克風，說：“早安，希望昨夜的糜爛沒有影響到諸位今天探討人性的求知心。”

    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哄笑。林敢也連忙附和笑了幾聲。

    “諸位昨晚是否做了好夢？”陳先生語氣和緩，但充滿生氣。

    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舉手笑答：“我們生來就在這裡，只有底層人才會想着美夢。”

    此話又是一陣笑聲。

    “那麼諸位所說的底層人為何必須在好夢艙裡才能求得我們稀鬆平常的生活？”

    “因為他們是基因受限的底層人，沒有獲得好生活的能力，只得求助夢中。”婦人又答。

    “感謝琳達女士非常教科書的標準回答。正好接到今日研討的主題，底層人與上層人都是人，並沒有任何區別。”

    “陳教授，你想說他們也是人嗎？一個剛上學的幼童都知道底層人只是近似於人，如同黑猩猩與上層人的基因有百分之九十八相似，但顯然我們不是同樣的物種。”另一名男士嗤之以鼻地說：“底層人的基因缺陷導致他們暴力而貪婪，最終導致世界大戰，若非我們上層人及時阻止，這世界早就不復存在。”

    林敢只知道世界現況是因為世界大戰，卻從不知道那場令人髮指的戰爭是他們導出。他瞬間生出巨大的罪惡感，原來都是自己先祖的錯，才害得他出生在髒惡的垃圾場。

    “他們帶着原罪出生，雖然不值得同情，但我們擁有最寬大的胸襟，仍允許他們存在，甚至提供部分人勞動，改善其生活。難道這樣還不夠，還必須討論他們是否該與我們上層人一樣？”

    陳先生看向林敢問道：“林先生，聽完上述回答你有什麼想法？”

    頃刻所有目光都投在林敢身上，但林敢哪見過這陣仗，腦子只有空白。

    可是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這一瞬間林敢緊張地像是下一秒就會心臟麻痺。

    “我跟你們一樣、我跟你們一樣。我就是你們，你們就是我。”

    林敢不停默唸，讓自己的現影逐漸與夢影相合。恍恍惚惚，虛虛實實，二者合一。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地發表一些想法，若說得不好，還請諸位見諒。”林敢並不是無法說出體面話，畢竟在夢裡他就是個體面人。“上層與底層之間的區別無他，不過形象而已。兩者互換衣物，上層立刻也淪為底層，也得汲汲尋求好夢。”

    “差多了，他們都是天生的愚蠢戰犯，就算讓那些人衣冠楚楚，也擺脫不掉那低劣的氣質。”

    “這位先生，你真如此確信嗎？”

    “當然，我絕對不會看錯。”

    林敢瞥見台上的陳先生露出肯定的微笑，他非常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從未感受這種堅實的力量。

    “那麼你今天肯定錯了，因為我就是換上你們衣服的底層人。”

    “我們不是來聽脫口秀的，說點有建設性的吧。”

    林敢笑着脫掉西裝外套，解開襯衫袖口鈕扣，露出一塊黑色星疤，那是底層人出生自帶的印記。

    即使是最愛說笑的上層人也不會這樣作賤自己，因此這個印記一出來，大家都不得不相信林敢的話。

    “現在你們還覺得我們有差別嗎？”

    “太荒謬了，陳教授你怎麼可以邀請這種人參加研討會，必須讓他滾回該待的地方！”

    砰——陳先生忽然掏出一把手槍，對準那位憤怒的男士腦門射擊。

    那位男士立刻噴出一堆血，詫異倒在位子上。其他三人驚慌大叫，但陳先生只是默默走來，將手槍交到林敢手上，說：“殺光他們，你就可以繼承任何一人的財富地位，躋身上層人之林。最後這個世界將會被翻轉過來，你將在現實中得到美夢。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林敢恍然大悟，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一槍一個，眨個眼便解決掉剩餘三人。

    看着血跡遍地，林敢似獲新生。

    “我做得對吧。”林敢期待陳先生的讚許。

    “非常好，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

    “所以我、我現在已經是隨時都在美夢的上層人嗎？”

    “這個問題不需要我回答。”陳先生張開雙手，如一雙自由羽翼。

    林敢興奮地說：“我是上層人，跟他們沒有不同！”

    陳先生滿意地頷首，然後深深鞠躬道：“看吧，各位，我們再次成功了。”

    林敢尚未品味這句話，忽然耳邊就傳來陣陣爆笑，回過神竟發現倒在血泊裡的屍體全都活了過來。

    那位男士捧腹大笑道：“他居然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當上層人欸。”

    婦人也咧嘴笑說：“別這樣啦，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嘛。”

    那個他曾服務過的僱主撕下精緻的人臉面具，露出一張醜陋的臉，鼓掌叫好道：“我賭贏了喔，他毫無猶豫朝我們開槍，那時候我還猶豫了幾秒鐘。”

    林敢疑惑地看着陳先生：“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四面牆壁漸漸向上移動，出現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外坐滿打扮華麗的上層人。

    陳先生依序向看台上的上層人鞠躬道：“想必今天的演出一定讓各位滿意得不得了，這都歸功於今日最佳男主角，請給他最熱情的掌聲！”

    上層人毫不吝惜地鼓動雙掌，如驚雷震動林敢的耳膜。

    “陳先生？”林敢還是沒反應過來。

    “我不是陳先生，你真正的僱主正在VIP包廂觀賞這齣精彩的戲劇。”陳先生牽起林敢的手，如專業演員謝幕。

    掌聲很快落幕，上層人也心滿意足離去，其他人則打掃起舞臺。只有林敢一臉愕然。

    方才精彩辯論的男士拍拍林敢的肩說：“大家第一次都這樣，習慣就好，之後陳先生還會找你來扮演我今天的角色，而且演得好酬勞很高唷。”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羞辱我們？”

    “哇，你該不會真的以為穿上這套衣服就跟玻璃後面的上層人同等級吧？散戲了，那些危險的話少講一點，否則被盯上就得回去垃圾場囉。”男士見林敢仍一臉茫然，勸導道：“兄弟，你不會真的想跟造反派一樣亂搞吧？為什麼要為了不到百分之一成功率放棄百分之百的幸福？反正人終究會死啊，他們在現實享受，我們在夢中享受，這又有什麼不一樣？而且說不定現在的我們才是在做夢，夢醒了又是那美好的生活。”

    “為什麼我無法反駁你的話。”

    林敢茅塞頓開。對啊，說不定那些所謂上層人睡着後過着比垃圾場更痛苦的日子。

    “好啦，快把衣服換掉，領完錢回去做夢囉。”

    回到更衣室，陳先生已經在等林敢。

    陳先生笑道：“陳先生剛剛說了你今天表現得很好，因此多給你一些酬勞，下次還找你。祝你多做點好夢。”

    “陳先生他——”林敢將嘴邊的話吞回去，幹嘛呢，有什麼好問的，有這麼多錢能繳費就夠啦。

    做了這麼無聊的事情就能拿這麼多錢嗎？林敢巴不得多來幾次實驗。只是折騰一早上好累了，趕快回去做夢吧，那才是他的現實。

    樂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