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溪

    山莊主人請了幾位工人花了一個上午，把近山溪的這一邊長得比人高的亂草雜樹清除掉後，給我打來電話：“山溪現在很漂亮了，您可常在山溪旁悠閒悠閒了。”我知道，山溪的水是從水塘流下來的，水塘的水自然源於山之巓。水塘有個攔水處，水塘的水位如果不高於攔水處，山溪的水就不成為活水了。所以，當大雨降落，水塘裡的水就會洶湧越過攔水處，從攔水處沖下來的水走過一段人工水道，然後再進入自然水道。倘若能稱之為山溪，就只從自然水道算起！自然水道是怎樣的呢？它略從高處往下走，彎彎曲曲的、清澈清澈的，在陽光的輝映下，還可看到不同的水光。過去，我只在這裡耳聞流水的聲音，如今卻可見其廬山真面目了。但是，一道山溪，要讓人在視覺觸覺感覺都得到滿足，看來還要在尊重原來樣子的基礎上做些工夫了。

    現在的城裡人，很不容易才能看到山溪了。但在我還只有幾歲的時候，在離城不太遠，當年步行而去的竹秀園，就看到好幾道溪水，水也是直接從山上流下來，周圍樹木蔥籠。到我長大後，在馬嶺、梅坪一帶，仍然能在山溪旁留下我青春年少的足跡……也許在那些日子裡，人特別容易感到滿足，在其間有着茫茫的綠的山溪裡洗洗手，玩玩水底形形色色的小石子，就已是溫馨無比。但如今，當秋霜滿鬢的我帶着懷舊心情重遊故地時，卻見不着當年的模樣了。

    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在奧地利巴德哥伊斯恩見過的一道山溪，溪水是從阿爾卑斯山流下來的雪水，坐在山溪旁乾淨的石塊上或平整的草地上，我就彷彿回到美好的童年。那天，還見到一位只操德語的謙遜寬仁的老人，他和我們一起踏着冰冷的水並常用手勢做着交流。他說過，像他這樣的老人已經很少到維也納到薩爾斯堡，他們分明已歡喜不盡地在這樣的有山有水、空氣質量又高的地方休養生息。

    我又想起被稱為捷克母親河的沃爾塔瓦河，捷克作曲家斯美塔那的交響詩套曲《我的祖國》中的第二曲就是《沃爾塔瓦河》。樂曲一開始所描繪的其實就是兩道山溪的流水聲。沃爾塔瓦河全長約四百四十六公里，而在我曾逗留的山城契斯基庫倫隆的那一段，不也是山溪嗎？只不過，這道時而湍急時而平靜的山溪，因為與一座名城結合，所以更顯得傳奇、更顯得不朽。

    不管怎樣說，我只是巴德哥伊斯恩、契斯基庫倫隆那些山溪的匆匆過客，儘管印象極佳，卻不能成為自己朝夕相見的山溪。因此，很希望能通過勞動，美化眼前的這道山溪，使它也能部分地慰藉我的精神，滋養我的靈魂。

    羅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