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口感懷

    沉浸在盡快投入慈母懷抱的渴望之中，我們一早便從太原出發，趕往近四百公里外的臨汾市吉縣壺口鎮。

    抵達景區已經過午，從“黃河壺口瀑布旅遊區”標誌牌前走下公路，寬闊的河漫灘隨即展現。正是枯水季節，灘底出露着近水平的沉積岩層，不少細流在低窪處流淌，要到汛期河水才會將河灘灌滿。登上觀賞木橋憑欄眺望，極目處是一道連綿的山樑，黃河河床就在山腳下順勢延伸。只見河上升起白色的雲霧，也能聽到伴生的低沉濤聲。漸行漸近，雲霧漸濃而濤聲漸強，及至到達岸邊，在驚雷般濤聲的襯托下，激流奔湧，浪花飛濺，水氣翻騰，人心為之震撼。

    思緒不由得馳往悠遠的地質歷史年代，追尋母親河的前世今生。在距今一百一十五萬年開始的中更新世之前，黃河還是散佈於各地的細流或湖沼；中更新世時古黃河逐漸貫通，直到距今數萬年的晚更新世，成為海洋水系的黃河才定型並延續至今。從巴顏喀拉山到渤海的五千四百多公里蜿蜒河道，從青海到山東尤其是覆蓋中原大地的七十九萬餘平方公里廣袤流域，不啻萬年的漫長歲月，足以孕育出一個自強不息的偉大民族！

    黃河母親創造了無數奇跡，壺口瀑布便是例證。使我頓有所悟的主要有三點：

    一是奔流不止一瀉千里的宏偉氣概。黃河河道於內蒙高原轉折，沿着秦晉峽谷一路南下。站在壺口瀑布突兀的岩岸邊，只見滔天黃水從龍王辿方向滾滾而来，三四百米寬的洪流轉眼收縮成僅數十米的瀑布，湍流急降，濁浪排空，隨即又前赴後繼奔騰不息，令人歎為觀止。

    二是前赴後繼浪擊石穿的精誠品格。地名“壺口”初見於戰國時《尚書》，對瀑布的記述則始於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當時瀑布在下游五公里處的孟門山，那原為阻擋水流的河中巨石，傳說大禹治水時將之鑿通。其實是黃河之水夜以繼日地冲擊河床，終使岩層開裂頑石讓路，瀑布也逐漸後移並在河底留下長條狀凹陷——十里龍槽。真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三是迂迴曲折終歸大海的不變追求。壺口瀑布實際上是瀑布群，佔據絕大部分河床的無疑是一道主流，但周邊還有許多細小支流，順着岩層縫隙恣意流淌，流至斷崖處便形成小瀑布跌落，輾轉與主瀑布匯合。這不禁使人聯想到黃河主幹：縱有“九曲黃河萬里沙”，終將“奔流到海不復回”。初心不改也。

    我迎着河上的勁風敞開襟懷浮想聯翩。偉大的母親河呵，壺口瀑布同中華民族一樣，都是您懷抱中的稚子，血肉相連而一脈相承：壺口瀑布一瀉千里的氣概、浪擊石穿的品格、迂迴入海的追求，不正象徵着中華民族一往無前的堅強意志、不屈不撓的堅韌品質，以及靈活變通的創新精神和不忘初衷的堅定信念嗎？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