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塗鴉馬德里

    圖／文：廖偉棠

    我曾經滿歐洲跑，尋找、拍攝過許多叛逆的、酷異的塗鴉。這個夏天，我在熾熱的馬德里就有很大的收穫，不只因為這個西班牙藝術之都多的是塗鴉高手，更在於南歐被暴露在炎夏的陽光之中，又隱沒在鱗次櫛比的特色建築陰影裡，本身就是一幅反差強烈的塗鴉畫。

    我在蘇菲亞皇后博物館(Museo Reina Sofia)拍到最好的光影塗鴉，想來因為這個紀念前皇后的藝術中心實際上非常青春、非常前衛。我們看罷常設展、準備去看一個關於二戰時西班牙流亡藝術家的回顧展之際，想要喝杯咖啡。藝術中心本身的咖啡店暫停營業，保安指示我們穿過後庭去外面的咖啡館。後庭是藝術中心與劇院共用，巨大的抽象表現主義雕塑成為了排隊買票的青少年們最佳的拍照背景。但就是我路過的一剎那，一道光打進來，我下意識按了兩下快門，其中一張讓人想到何藩先生影香港的代表作——但我那道光更西班牙，因為它被建築折成了閃電。

    當然，大街小巷也都是光影劇場，原有的塗鴉或牆上藝術，天衣無縫地與光影的遊戲吻合。尤其有一個常常神秘地出現在二三樓位置的浴女背影塗鴉，在斑駁光影裡，幾乎讓人誤會自己是否無意偷窺了不應該看的事情。

    提森——伯內米薩博物館(Thyssen-Bornemisza Museum)裡的特展屬於德國科幻表現主義“塗鴉”藝術家André Butzer，他那些碩大的卡通人物畫與外面賈科梅蒂的極瘦人像雕塑恰成對比。但要說最震驚我的，還是屬於馬德里火車站對面人類學博物館外牆那一幅。小小的博物館，長長的一幅怒海孤鴻圖：就算不懂西班牙文，也知道這畫的是現在歐洲最熱議題——越洋偷渡者。在這幅暗黑無望的長卷後面，博物館的內院還有另一幅塗鴉，是一個遠東的佛像，就這麼隔着鐵欄上的尖刺、隔着他人的痛苦凝望着牆外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