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學生

    昨天上完課去坐巴士，上車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叫“Missy ”，扭頭看，認出坐在我旁邊的，是以前的學生幽靜。記得她的名字是因為我曾是她的班主任，而她又是班幹部，好像是語文課代表。那是個安安靜靜的小女孩，常常害羞地微笑着。現在面前的這位女子，已是成年女性。聽她說，兒子快大學畢業了，而她現在是社工。

    三十年前沉默寡言的孩子，竟做了常常需要用語言與人溝通的工作，而且一看便知性格活潑了很多，侃侃而談，頗為自信。

    三十多年前，我曾教過書。因此，在小小的澳門，有過一些學生。現在，他們大多已經四十多歲。在街上遇到過大腹便便的，遇到過早已謝頂的，遇到過滿頭白髮的……那一刻才驚覺自己真的老了。

    疫情時的某一天，在一家超市看到以前的一位學生。曾是學霸的她長得像周慧敏，美麗活潑，那時覺得，這孩子必會有燦爛的未來。

    後來她和班上一個留級生談戀愛。彼時我已經離開了教師隊伍，女孩曾帶着男友來我家看過我幾次。平日沉默寡言的男孩活潑了很多，女孩更是很快樂的樣子。只囑咐她要好好讀書，萬勿影響了學業。

    那日在超市看到的中年女子是她，她站在超市的一角，穿得很馬虎，仍是短髮，眼睛竟是遲滯空洞的。她沒有在看貨物，也不在找人，她就站在那裡失神，臉頰上一塊老人斑，很遠就能看見。

    我轉身走開，沒有上去打招呼。有時候，人的精神面貌只需瞥一眼便可知，此刻的她身上帶着一種萬念俱灰的疲憊。不去打擾了。走出超市，心裡有些疼痛。不知道這三十多年她都經歷了些什麼。

    希望只是誤讀了她的倦意。這孩子，她曾經有那麼明亮、清澈、美麗的眼睛啊。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