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白
讀《世說新語》,除了“乘興而行,盡興而返”外,最欣賞的就是“詠雪”那一段了。故事是這樣的: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
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
白雪紛紛,如果說是撒鹽,那未免少看這場雪了。早些年前,澳門有一年的冬天異常寒冷,我和妻把車開到大潭山上,天空慢慢降下一粒粒白色的顆粒,在車的擋風玻璃上薄薄蓋了一層。然而,這叫作霰。謝朗(胡兒)把這場雪說成是霰,也太看輕了。謝道韞(兄之女)說這雪像因風而起的柳絮,卻是帶着浪漫情志,要是真看過春天時漫天亂飛的柳絮,未必認同謝道韞之言。
冷是雪的特性,從前的人將此物入文時,一定會把這特性賦予了雪這意象。
當然,冷也可以體現一種浪漫的感情,如謝道韞的《詠雪》,而“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的動人意境,“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溫馨暖意,“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的千年時空跨度,都能讓人產生浪漫情緒。
但當雪雨紛飛,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一片,那雪就是蕭煞的,教人難受。“胡天八月即飛雪”,塞外嚴冬之時,可以是漫天飛雪的零下三十度;至於“胡風吹朔雪,千里度龍山”,那是西伯利亞寒流南下;而“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則是中原戰士未能適應塞外作戰環境,才會這樣的大驚小怪。真正的孤獨淒冷,那是“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的那種無助感。
雪作為一個意象,除了冷,就是白。看鄭燮《山中雪後》,寫雪後那種幕天席地的白:“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閒。”一腔熱血破冷而來!
王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