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臭小子”
在詩歌網站讀到一首詩,題為《“你個臭小子”》:
“臭小子 我用肩膀/扛你進幼稚園/牽着手 送你進小學/無數個失眠把你餵大/直到某個晚上 你大醉而歸/望着我‘嘿嘿’傻笑/拍我的肩膀叫‘哥們’/給你一個籃子/給你一根棍子/兜屁股一腳踢出家門/然後拍拍手上的塵土/點一根煙 開始回憶”
有人評論說,詩中表現的情緒有點粗魯,還是好好溝通下好,難道兒子拍着肩膀喊老爸“哥們”的時候,作為老爸的詩人不覺得這種叛逆已有過了?
我的觀感不同。在這首詩中,不羈少年闖入成人世界,並且和成人稱兄道弟,讓呵護其成長的大人有一種權威受衝擊的驚異與喜見少年成長的欣慰,感受很微妙。“兜屁股一腳踢出家門”,看似暴力的動作寄寓着令其獨自闖蕩的期許。然後“拍拍手上的塵土”,“點一根煙”,很瀟灑,很釋然:孩子終於長大了!然而也有些惘然,於是陷入回憶。這是父與子的微妙互動,也是孩童世界與成人世界碰撞出的火花。
作者解釋說,我兒子拿到名校錄取書當天,從不外出的他拿走我的“狼頭”伏特加白酒與好友大醉而歸。兒子能大醉而歸是長大了,是高興;兒子叫我哥們是沒有隔閡,是竊喜;踢出家門,不忍但必須;開始回憶,壓不住的慈愛,沒流淚算好的。真的,你們沒有養大一個好兒子,你們還不能知道這裡面的味道。這不是你們的錯。
我以為,好的詩歌具有多義性,不同於說明文,更不同於說明書。如果詩人很直白地將高興、竊喜、不忍、壓不住的慈愛等等感受說出來,那就詩不成詩了。通過形象、動作間接地表現情感,就有可能從個人化的體驗通達集體記憶——關於成長,關於父愛,甚至關於父權。文字的容量也就隨之擴展。這首詩的好處,除了語言的爽利風趣,正在於給人以回味的空間。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