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指揮的蟬叫
日照極盛,熱氣逼人。但在一個山莊兩個水塘間的土地上,卻有一台剛從城裡搬運過來的鋼琴立在一塊長長厚厚的木板上。合唱團員和帶着整套錄音設備的錄音師們也來了,他們在壓頂的竹樹下擺開陣勢。為了甚麼?為了紀念原香山籍人韋瀚章先生逝世三十周年,為了錄製韋瀚章作詞、黃自作曲,黃友棣編合唱的《思鄉》。
人們莫名驚詫!有空調的錄音室不用;即使在山莊,有平整的地堂不用,卻非要選擇這樣一個凹凸不平、雜草叢生的環境。原來,幾位不知疲倦的錄音師先前已現場考察,同意戶外錄音更能恰如其分地表達歌曲的意境,風聲、水聲、鳥聲、昆蟲聲更能增添“柳絲繫綠”,“更那堪牆外鵑啼,一聲聲道:不如歸去。”,“咕咕,咕咕,咕咕”,“問落花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我願與他同去”的韻味。錄音師說,這雖然是山莊最為冷落荒蕪之處,但唱歌、彈琴效果最佳。有經驗累積的專家一言九鼎,我們當然樂於“與他同去”。
《思鄉》錄了一次又一次,早已渾身汗濕的合唱團員在同樣渾身汗濕的鋼琴伴奏的烘托下,也是一次又一次地抑揚頓挫着。但錄音師總不無遺憾:“蟬聲響得過份,響得頻繁。”戴上耳機一聽,腹部有發音器的雄蟬果真不知疲倦地叫着,叫聲高比男高音、女高音,更要命的是尖銳而又刺耳。我很奇怪,平日在山莊讀書寫字,蟬聲從來不絕於耳,但我卻不以為意,只認為其乃大自然的一種美妙動人的點綴,殊不知,如今卻成為錄音的“天敵”。
從早晨到傍晚,包括《思鄉》在內的韋瀚章、黃自的好幾首歌都有了差強人意的錄音,即使仍有不聽指揮的蟬叫。一下子,整個山莊終於瀰漫着的,就只是“獨自箇憑欄無語”,“
惹起了萬種閒情、滿懷別緒”的思鄉情感了。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