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也是愛
話,是傳遞心情的工具。擅長後悔的人類,總是在某個時間點回想,如果我當初說了那句話就好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或不做,但那句話,是“為甚麼”做或不做,我們可以原諒事情,卻必須追究原因。而《安然與實恩》裡的袁實恩,偏偏是一個願意做很多很多事、卻不把那句話說出口的人。
故事從二〇〇六年開始,分駐在一家跨國公司香港部的袁實恩和台灣部的鄭安然,在公司的迎新晚宴上結識了。因為公事,他們常有交集。每一次交集,他們都遇上令感情升溫的事,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總會突然停下腳步,二人又各自返回原有的軌跡。那本該一觸即發的感情,就此回復平淡。如是者來到二〇二三年,彼此還是維持在這個忽遠忽近的距離。
如果我是鄭安然,我也會很疑惑。自己陷入公司醜聞時,袁實恩二話不說追來面前陪伴;赴港公幹早產時,袁實恩出錢出力悉心照料;獨自帶着學習遲緩的孩子四處工作時,袁實恩天天下班一起吃飯、給孩子講故事,更提出合租。這樣殷勤的男人,卻沒有說過半句愛。然而,鄭安然體貼地順從着、接受着,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在別的小說裡,讀者可能早為主角們的遲疑而心焦。但在《安然與實恩》之中,只會忍不住站在他們的立場,說不出口就別說吧,想放棄就放棄吧。因為每個章節裡都能讀到他們不愉快的童年以及不省心的原生家庭,很容易便能體諒袁實恩的裹足不前,也能理解鄭安然的逆來順受。在世界局勢動蕩的十七年,作者隱藏了夜闌人靜時萌生的怨懟,讓這段冗長而跌宕的雙向暗戀不見苦澀、反而唯美。
直至鄭安然的爸爸離開,她自“安然過活”的期許中被解放,漸漸開始鼓起勇氣。而袁實恩的媽媽離開,他從遺物中發現自己原來是被愛的,也開始重新思考他對鄭安然的默默守候。沒有說過一句肯定的話,沒有拍下半張照片,這段關係不是忽遠忽近,而是忽真忽假,毫無憑證。就在此時,鄭安然回來了。作者沒有寫出“二人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心疼主角的讀者,大概也會自行為他們腦補出溫馨而幸福的未來。
有些人相信,愛要勇敢說出來。鄭安然的前夫張向誠便是這種人。坦誠打動了鄭安然,但後來卻也是這份坦誠令婚姻告終。袁實恩剛好相反,他不敢說出半個字。幸運的是,鄭安然超越話語感受到他的愛,並終於選擇回應。要是在那些愛我們的人面前,我們都能越過說不出口、怕說錯了話的障礙,去相信彼此,想必也能獲得心目中的那份愛吧。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