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穆凡中先生遺作
不久前獲穆欣欣女士贈其所著《文戲武唱》一書,頃又得賜新作,書共兩冊,其實是二而合一而已。精裝設計,既新穎亦素雅。與其說“雅”,毋寧說“瓦”,蓋其封面封底盡是瓦舍技藝之圖,亦《文戲武唱》一類。啟卷而觀,卻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上面說過,書為穆女士所著,亦非也,應是她所編。而著者是她的先翁穆凡中老先生。第一本額曰:《渾不似舊家園》。借用唐元稹《行宮》句:“寥落故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當然,穆先生並非宮女,說的也不是玄宗,而是“清朝皇帝愛看戲”,從慈禧太后第一大戲迷說起。而慶王府貝勒載振,載 · 貝子——慶王之孫溥鍾、溥銳,也喜歡戲劇,亦頗通音律。清朝皇帝都愛看戲,而乾隆皇更催生了京劇的誕生。
說清代皇帝喜看戲,其實穆先生比清皇帝更喜愛戲劇,他甚至粉墨登場,能唱能演,拉起京胡,有板有眼。卸裝下台,執筆為文,月旦氍毹,評騭演藝,儼如戲班師爺,紅船老板。不過這些並非穆先生正業。我曾說過,穆先生只是“票友”,他所學賴以養家的是土木工程的一位工程師。
前面說過,書共兩冊,多一本額曰《尾聲》,說的是“穆凡中其人其事”。關於“其人其事”,我亦略知一二。不記得是哪一年了,常宗豪教授對我說,他欲訪其山東老鄉穆先生,由於穆先生幾本著作的印刷都經我手,知我與先生素稔,由我引領到穆府,彼此交談竟逾半日。如今,常公早已捐館,而穆老亦已化鶴,悵觸萬端。這次造訪,對穆先生生平不過略知一二。有謂“知子莫若父”,同樣,知父莫若女,則“穆凡中其人其事”分別由其三位寶媛說述為宜。原來穆老先生說過:“一生只擇一事——戲。”戲,固可作遊戲解,在我的意念中:人,在人生的舞台上不過是一名演員,扮演的無論是富貴貧窮、忠逆賢愚,在台上維肖維妙,落幕卸裝,這才是本來面目。明乎此,則與世無爭矣。穆先生者可謂明莫大乎自見,聰莫大乎自聞,睿莫大乎自慮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