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叔度曰修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風裁何減古賢臣，芸席共研傍聖人。

    遙指燕磯意歸去，生民欲賴渡江津。

    滿清十朝以純廟學問最稱博洽，天亶英絕，且深於駕馭，嘗言“朕為天下主，何事非秉至公，何事能逃明鑑。”終乾隆一朝，儒臣優容進退，新建裘叔度則以翰林供奉為治河名臣，八勘水利，所治黃、淮、淝、濟、伊、洛、沁、汜等共九十三河，皆能綜覈全局，貫穿原委，利澤施於生民，文章政事有古大臣之風。叔度名曰修，一字漫士。乾隆元年舉北闈，四年成進士，由庶常授編修，官至禮、工、刑部尚書，軍機大臣。值南齋，加太子少傅，諡文達。尤善治水，有《治河論》、《治河策》。嘗奏“治水宜先審其受病之由， 再論治病之法。就一縣一府而言，病有其處；合一省而言，則不然。就一省而言，病有其處；合數省而言，又不然。若僅於一處受病處治之，而下流之去路未清，則為患滋甚。”或束水攻沙，或疏兼施，帝深然之。又謂治河不外疏、築二字，而築不如疏，其理甚明，“築而不疏，人特未心誠求之耳。”蓋河臣多以築堤代疏濬，故謂“欲要治水，必先治人。”所論誠足為後世法。賑災不減米稅，以防屯積。各縣俱設粥廠，則此境之人不入彼境，彼境之人不入此境，粥厰縣中自然散布，不致叢擠，飢民實賴全活。以文學受知，與書局相終始。充《四庫全書》總裁，奉敕纂修《西清古鑑》、《石渠寶笈》、《秘殿珠林》諸書。不言人過，下直視封事，暇則與賓從賦詩談古，多談天道倚伏，以為規誡。屢掌衡文，得士甚眾，紀昀出其門下。與游多文士，獎借不遺餘力，人恆比歐陽文忠。曰：“吾何敢望歐公。然公至交若梅聖俞、蘇子美，吾則差勝。”蘇梅並工文學，子美吸引士類，聖俞識拔子瞻，叔度故以自況焉。論詩主真性情，“顧豈獨詩云爾哉？服官涖政，事上接下，若無真性情，則雖炫赫一時，皆偽而已矣。偽，則未有能久者也。有真性情，然後有真文章、真事業。真文章則必傳，真事業則必顯，皆於性情發之。”見所撰《石曉堂詩序》。金針度人，持論亦可謂真實不欺矣。此裘叔度手札，文曰：“如常東還後，一切俱叨庇平善。茲家姊丈曹鹺使，蒙恩賜環，路經江左，辦公一項，不無有望於兩淮數君子，齒頰可及，尚希留意。匆匆泐候，諸惟節慎，仰需大用，臨頴擎拳，豈勝馳溯。治世學弟裘曰修，六月初五日具啓。”書學張樗寮，純廟以御府藏樗寮《華嚴經》殘本令補書，人莫能辨。沈初謂其書瀟灑拔俗，似不食人間煙火，則此札誠是。世傳樗寮水星降生，故叔度書亦能禳火。臨歿，語家人自謂燕子磯水神，過此磯如得第三簽，下世仍為水神。言終卒。扶柩過此，如其言，果得第三簽，舉家痛哭。半生奔波南北，因病乞解任，純廟既不許，復賜詩寵之，有“可忘芸席共研篇”之句，蓋本為文學侍從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