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劉三姐”黃婉秋
今年二月十九日,黃婉秋發出人生最後一條微信:“永別了,我將到天外傳歌去了!”三月四日,她在廣西桂林醫院離世,享年八十歲。
當我看到“劉三姐”黃婉秋辭世噩耗,十分難過。雖然四十五年前曾見過她一面,時間僅半句鐘,而印象至今仍在腦海中。或許這是我年輕時從事傳媒生涯中難忘的採訪回憶吧。
話說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一日晚,我們港澳記者團住在廣州流花賓館北樓,同行們正為廣州交易會白天採訪結束趕稿,爭分奪秒發稿回各自報社。十時了,我隱約聽到南樓那邊傳來《劉三姐》主題曲的歌聲。憑我曾習音樂的耳朵判斷,這不是電視台的播音。是誰在唱?
那年剛好“文革”結束不久,一度被“禁”之曲傳來,引起我多少的激動。我循着歌聲前往,找到“聲處”。就這樣採訪到了《劉三姐》的主角黃婉秋,速寫了一篇〈流花賓館巧遇“劉三姐”〉通訊稿。
話說上世紀六十年代,長春電影製片廠為拍攝一部《劉三姐》電影作品,導演專程跑到廣西,挑選了年輕貌美的黃婉秋擔綱“劉三姐”主角。十七歲的黃婉秋不負眾望,果然演活了傳世的角色。劉三姐與阿牛哥以山歌、情歌、故事歌、謎語歌等對唱形式,時而聲討地主老財,時而抒發男女愛情,時而歌唱壯族豪情,實在感人肺腑。明星演藝佳,能歌又善舞,賺閱者叫好;歌詞內容精,曲調易上口,令聽者難忘。
當然,“劉三姐”主角逃不了“文化大革命”的批鬥:鬥地主用唱歌就可以鬥贏,那還需要武裝鬥爭?這分明是在鼓吹“議會道路”“搞和平演變”。電影《劉三姐》因此成為“一株大毒草”。黃婉秋只是一位出了名的演員,差點兒葬身“文革”怒海中。
“文革” 結束,“劉三姐”的歌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重新播出,這意味着“平反”了。一九七八年三月,《劉三姐》電影再度在港澳上映。永樂戲院連續放映半個月,觀眾近四萬,再現其墟冚場面。星光書店的《劉三姐》盒帶和唱片被搶購一空。當年澳門幾間大唱片公司,例如世界、華美、永利威、皇都、添記等售出的《劉三姐》居然壓倒“小李飛刀”流行唱片的銷量。
“粉絲”、“追星”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現,曾在港澳及東南亞掀起一股“追星”潮,像是廣西“沙田柚”似的一直轆滾,又“香”又“甜”。一部歌唱劇電影“劉三姐”風靡一時,票房紀錄奇佳。題材內容的歷史傳說故事、歌唱旋律的優美動人、對唱韻味的甜心與憎恨,乃至電影製作的取景獨特誘人,把桂林山水的畫面全收入鏡頭中,達到了視聽環迴式的享受。
“文革”後,黃婉秋也曾多次應邀到日本、中國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和泰國等地演出。我在二〇一三年十月曾到印尼參加當地華人的一項文化節活動時,得悉華僑華人對《劉三姐》“歌仙”印象尤深。“印華作協”總主席袁霓說,每次當大家聽到演唱此曲時,自然與一眾中老年華人隨着優美的《劉三姐》旋律哼唱。黃婉秋聲名鵲起,風靡了港澳、東南亞。華僑華人“三愛” 《劉三姐》:愛聽、愛看、愛唱。
在採訪黃婉秋時,她坦然說:作為歌舞演員,要減肥、要練聲、要“充氣”。黃婉秋說話坦率大方,爽朗樂觀,還介紹了家庭情況。丈夫何有才也是桂林市歌舞劇團的演員。五歲的男孩叫何雁飛。小女孩只有三歲,叫何雁雲,像母親一樣喜歡唱歌,眾人叫她“小秋”。
她說,“劉三姐”是個好內容,經得起時代的鞭撻。二〇〇四年著名導演張藝謀利用風景如畫的桂林山水實景為天然舞台,運用激光科技,創作大型歌舞劇《印象 · 劉三姐》,讓“劉三姐”給觀眾留下活形活現的神奇享受。除《劉三姐》電影外,還有電視劇、歌舞劇、彩調劇。二〇一二年在廣西還首演了交響聲樂《劉三姐》。二〇〇六年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府申報“劉三姐歌謠”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黃婉秋本人還參加過電影《春蘭秋菊》、《桂林山水》、《離江春》、《長城大決戰》和電視劇《爸爸媽媽和孩子》、《桂林山水傳奇》、電視劇黃梅戲《黃山情》、香港片《白髮魔女》等的拍攝和演唱。
黃婉秋在接受採訪時曾寫下了“向《澳門日報》讀者問好”的親筆題字,這已是值得留念的遺墨了。她,終於永別了,“到天外傳歌去了” 。
李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