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聲

    “現在四點啦！”街上，一個男人驚呼道。而我呢，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聽着窗外醉鬼們的喧嘩聲，心中同樣驚嘆不已：怎麼，竟已是凌晨四點了麼？

    附近的年輕人們喜歡在禮拜五晚上狂歡——這已成了慣例。不過才夜裡九、十點，歌聲和笑聲就已經盤旋在了街道上空。我看不見他們的窗口，只能聽着他們的嬉鬧，心裡又是羨慕、又是好奇：人到底有多少需要發洩在酒瓶裡的苦悶？借着周末狂歡的機會，癲狂地喊叫、痛飲，到了周一，又得心平氣和地面對新一輪的日常生活，腦袋裡仍盼着下一輪派對聚會——直到再也耍不動為止。

    凌晨兩點則是垃圾車駛過的時間。想來是缺少保養的緣故，那垃圾車運轉時，關節總會發出可怖的、長長的尖嘯聲，如同妖獸的利爪，將夜色撕出一道細長的口子。工作人員把垃圾箱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咚、咚、咚，兩種動靜混在一處，緩慢地從遠處駛到窗下，再緩慢地由窗下駛向遠處，聽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有一天深夜，我剛熄燈、鑽進被窩裡，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她說了一句什麼，我分辨不出內容。那是有些機械化的女聲。我當下屏住了呼吸，雙眼死死盯着敞開的臥室門，握緊拳頭等待着。半響，天花板上傳來了人的腳步聲，我這才恍然大悟：想必是樓上鄰居需要早起，因此特地定了個人聲報時的鬧鐘。這麼一想，我很快便安然入睡了。

    我十分能理解夜半三更時，剛踏出酒吧的人們大放歌喉的慾望。從前讀大學的時候，我參與過一次社團的慶功聚餐。一兩瓶啤酒喝進肚子裡，腦袋微醺，只覺得人生大放光明，一切都充滿希望。回宿舍的路上，夾在三兩個朋友中間，我也輕輕哼起了歌。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