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拜年，實即串門。只因這串門正值過年，親朋戚友趁着這假期歡慶一番，別饒意義。昔日拜年，少不了煎堆、油角，還有大吉，而更重要的是紅包，所謂“利市”。餡不在多，用一句番鬼佬最難明的語言說，就是“意思、意思”。

    時代變化，風俗的差異很大，今天一個短訊就是拜年。大年初一宅在家中，我可以與老友、親朋拜年，而他們也可向我拜年。舊時的人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今天，彼此不出門，但憑一個手機，大家就可以拜年了，而且省了很多繁文褥節。由大清早開始，內地的、香港的、外地的，當然少不了本地的，你來我往，祝新春，頌健康，談近況，訴離情，甚至老年舊事都可說上一個小時，套用一句俗語，正所謂“雞啄唔斷”。昔日書信來往，有謂“紙短情長”，如今箋紙都省了，新朋舊友，歡天喜地，滿以為過一個開心快活的春節。

    時近日暮，給一位老鄉電話賀歲，鈴聲響了很久，沒有回音，在我的猜想中，大概他們聽覺不靈，最後還是把電話打給他的夫人，不料晴天霹靂，這位同鄉“移民”去了，是冬至後二日的事。他“移民”到哪裡？是不再回來的仙鄉。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在腦海中泛起的就是其人音容宛在。

    昔歐陽修《浪淘沙》詞云：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人生就是這麼短暫，恨往往就在於“聚散苦匆匆”、記得當年攜手處，遊過家鄉的名園，正是他的祖蔭。“今年花勝去年紅”，於此，“去年”並非一定是“客歲”，只是在心情上感覺如此。從而聯想到“明年花更好”，在一個“但”字之後加個“可惜”，然後問：“知與誰同？”就連自己的存或歿也難料。這個春節真難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