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別
八年前,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我剛復學回台,和研究所一位很要好的同學去喝咖啡。超過兩年不見,曾經共同進退,為構思短片作業而奮戰的老同學,頓時顯得生疏了不少。寒暄的內容並不難忘,我已經沒有一點印象。離開咖啡店後,他伸出一隻手,以他招牌的笑容,跟我說了一句:“保重!”
我困惑地和他握手,心想離畢業還有兩年,這句道別的話實在言之尚早。但自此之後,八年過去,不論在現實生活或社交媒體上,我都沒再見過他。
所有快樂的瞬間都不是必然的。損友們常常覺得我這人太冷,和好朋友一兩月不連絡也無所謂。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和人太親近,也許太親近的話,就會產生依賴,就很難接受突如其來的分離。小學時每周日和表哥表弟們的聚會嬉戲至今仍歷歷在目,但臨近尾聲的夕陽卻更為深刻。每到六點左右,天色漸沉,對面大廈某住戶傳來敲木魚的聲音,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坎裏,猶如為明天早上上學敲響了預備鐘。散場的難過殘忍地烙在我的腦海中。
一個人,很難擁有伴隨一生的朋友。每個人的際遇不同,人生路各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註定只能是兩個交錯的圓,有交集,但終究也有離別的一天。朋友如是,親人亦然。動畫《男兒當入樽》的開頭,宮城良田和哥哥一起打籃球,本以為那是一個會無限延長的明媚日子。然而,隨着哥哥和朋友們約好去玩,宮城只好在岸邊灑淚埋怨,目送哥哥漸漸遠去的身影。更沒想到的是,那艘載着他哥哥的船,竟然從此駛離了他的生命,一去不返。
我又不禁想起那些哀傷地揮別周末的黃昏。童年就像那一艘船,載着層層堆疊的《男兒當入樽》漫畫,還有和表哥一起在房間裏打籃球、因為酷炫的入樽而拉破了的無數玩具籃球框,駛進一片無垠的大海,在無人知曉的遠方獨自漂浮着。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