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院大世界
中招的第七天,眼看已出關在望,T線已漸淺淡,卻一夜好夢成泡影。第八天早上突然症狀轉壞,倉皇被送公院急症室,之後便住到隔離病房去了。
香港的公立醫院門內門外都有一條長得不見龍尾的隊伍,沒法擠到人群中,尋常百姓有病時,只能不得已自掏腰包往昂貴的私院去。而這一回,染的是世紀疫病,急症室自然二話不說請君入院了。
從沒“有幸”住過公院,聽來的故事有好有壞,且張眼四望,果然是個大世界。我入住的隔離病房,門禁森嚴,寸步難移,一切要聽命於各層醫護與職工,他們出入無間,演活不同疫中大角色。
前線都是年輕的醫生。我接觸過的,人性化的只一位。周末入院,好不容易有個醫生來到床前,說我們收你入院,只為觀察,沒什麼好做的,說完就走了。我央護士請他再來一次講清楚,那我來幹啥?半小時後,他來了,疾言厲色的說周末醫院人手少,他要救急扶危,十分忙碌,不能只應付我一人。搶白一輪又轉身走了。次日另一人出現,向我解釋,疾病控制室的顧問醫生們決定讓我打針服藥的內容,且戰且走的樣子,沒多留半秒。到周一,終於有個自稱是我主診的青年醫生出現,人性化地解說療程與查詢病歷,要求提供資料等。他剛離去,我想起一個急待諮詢的問題,便請病房中另一位醫生向對門護士站中的主診打個招呼,請他再來一下。那人瞄我一眼,冷冷地說:你不是我管的!
如果加上急症室的女醫生,他們,我唯一見識的五位公院醫生,佔數超過六成,都不是市民期望醫學院培養出來的能向社會交代的有濟世之心的醫科畢業生。那天,我在急症室前的隔離帳棚內等了半天,忽然一個小不點女孩出現:你怎麼啦?她自己挨在沾滿病毒的帳棚邊,快要倒下的樣子,然後懶懶地伸出了聽筒在我背上按兩下,說:肺炎啦,入院!便從此消失。
(中招記 · 二)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