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
失眠的夜晚,實在不敢再偷看任何網上的消息。關上門窗,把分散在四處的注意力統統回收到自己的身體,甚麼都看不見、聽不到最好。世界與我無關,但室內密閉,空氣不夠流通,悶得心慌。戒了半年的悶酒,這晚又不爭氣吞了下肚,酒精隨着血液走進了心,叫人半醉半醒。費盡心思追求的片刻安寧,最終也徒勞。
世界靜不下來的背後總有原因。推開窗戶透氣,不知誰家的冷氣機還在滴水,尾班巴士正要發動引擎,公園裡的健身器材剛好有人在用。天雖黑,但看不見的問題沒有消失。樓上的單位傳來吵鬧聲,單憑爭吵的內容,就能判斷出租客其實早已換了幾批,剛搬進來的時候還有笑聲,日子久了,最終還是落得同一下場。猛烈的關門聲過後,又剩一人獨自抽泣。
樓上消停了,便輪到樓下公園的戲要開場。數不清到底有過幾對小情侶,選擇了在大半夜談論將來,今天的時間已無多,明天是分是合,如無意外在日出以前都會有個定論。是撕心裂肺的嚎叫也好,是玻璃碎裂散落的聲音也罷;失眠的人隔着窗戶扮演觀眾,報案用的手機早就準備好,只待有人呼救,或再次息事寧人。
大概是我醉了,或是飄在天上的雲不勝酒力。忽然下的一場大雨,蓋過了平常夜裡的所有噪音,也趕走了半夜還在街上遊蕩的人。關上窗戶,強行切斷雨聲過後,迷迷糊糊的我又聽見了飛鳥在拍動翅膀。窗外花籠放着空置的花盆,家人叮囑過要小心蓋好,不然會惹來飛鳥,牠們叼走了我疏於打理的植物後,又給我還來各種小石頭,就壓在泥土之上。夜雨中,沒有地方能夠停憩的飛鳥仍在掙扎,但我不敢打開窗戶,直到窗外漸漸沒了聲響,甚麼都聽不到。這夜終得安寧,卻依舊無眠。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