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也流淚

    唐元稹有詩，曰《四皓廟》，中有句云：“秦政虐天下，黷武窮生民。諸侯戰必死，壯士眉亦嚬。張良韓孺子，椎碎屬車輪。遂令英雄意，日夜思報秦。先生相將去，不復嬰世塵。雲卷在孤岫，龍潛為小鱗。秦王轉無道，諫者鼎鑊親。茅焦脫衣諫，先生無一言。趙高殺二世，先生如不聞。劉項取天下，先生游白雲。海內八年戰，先生全一身。漢業日已定，先生名亦振……”詩中說的“先生”，實即茅焦。

    茅焦故事見於劉向《說苑 · 正諫》：“秦始皇帝太后不謹，幸郎嫪毐，封以為長信侯，為生兩子。毐專國事，浸益驕奢，與侍中左右貴臣俱博飲，酒醉爭言而鬥，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也，宴人子何敢乃與我亢！’”整件事情是秦始皇母后私通嫪毐，毐以假父（義父）之尊專國事，驕縱為亂，始皇把他五馬分屍，又遷太后於萯陽宮，並下令敢以太后事諫者戮，死者已二十七人，而茅焦猶冒死上謁，秦始皇打算把他放進鼎鑊中烹之，然而茅焦很不以為然，解衣伏質，喻以利害。他說：“皇上要反省一下如何取得天下，如今把義父車裂，撲殺了兩個弟弟，把母親發配到雍地，殘酷地殺害敢於提意見的二十七人。”他說：“臣聞之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臣非畏死人也。”秦皇下令燒湯煮之。茅焦曰：“臣聞之，夫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諱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意聞也，不審陛下欲聞之？”皇曰：“何謂也？”茅焦曰：“陛下有狂悖之行而不自知。”又說：“今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嚮秦者，臣竊恐秦亡，為陛下危之。”言畢，解衣伏質。就在這時，秦皇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曰：“赦之！先生就衣，今願受事。”乃立焦為仲父。

    暴虐如秦始皇者竟然納諫，知是非，辨善惡。鱷魚也流淚。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