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說

    唐李公佐作《南柯太守傳》，敘述淳于棼夢至槐安國，娶公主，封南柯太守，榮華富貴，顯赫一時。後率師出征戰敗，公主亦死，遭國王疑忌，被遣歸。醒後，在庭前槐樹下掘得蟻穴。後以“南柯”指夢境。范成大詩云：“一枕清風夢綠蘿，人間隨處是南柯。”

    淳于棼做了一個南柯夢，可以稱他為“南柯棼”，不過除了南柯棼之外，還有“南柯蟻”。難道螞蟻也會做夢？宋陸游《眉州驛舍睡起》詩：“尙嫌漆園蝶，肯作南柯蟻。”原來這南柯蟻是南柯夢中所見到的蟻，也是追逐暫時富貴的，這當然是以蟻擬人。那麼陸詩的“漆園蝶”又是甚麼？清朱錫《幽夢續影》：“漆園夢蝶，不過中材。”即是說：漆園的蝴蝶也追逐榮華富貴，但仍是“中材”，遠不如南柯蟻這麼熱衷。

    蟻，把這字拆開就是“義蟲”，在動物中相當於“義犬”。不過在我的觀察中，蟻這樣的昆蟲何義之有？段成式《酉陽雜俎 · 虫篇》：“秦中多巨黑蟻，好鬥，俗呼為馬蟻。”李時珍《本草綱目 · 虫二 · 蟻》：“蟻處處有之，有大、小、黑、白、黃、赤數種。穴居卵生。其居有等，其行有隊。能知雨候，春出冬蟄。”在動物界中，蟻算是細小而卑微的。聶紺弩《魯迅——思想革命與民族革命的倡導者》：“天才們給中國人民取個雅號：‘蟻民’，就是說人們的生命像螞蟻一樣的不值錢。”

    屈原《招魂》描寫西方的茫茫荒野可怕：“赤蟻若象，玄蜂若壺些。”謂紅蟻似大象般大，黑馬蜂似葫蘆般長。《莊子 · 徐無鬼》：“羊肉不慕蟻，蟻慕羊肉，羊肉羶也。”用通俗粵語說謂之“惹蟻”。為何羊肉惹蟻？因為羊肉有羶味。粵語把“羶”說成“騷”，是風騷也。《易 · 繫上》：“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時下每多性騷擾，皆因“冶容誨淫”。俗語說的“惹蟻”。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