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有美名“不借”

    “食足三餐，瘦肉四両，有鬼鞋着。”這是那個年代人民生活的寫照，看來十分風光。如果熟悉民情，這幾句似是童謠的話，其實很悲哀。所謂“鬼鞋”，有兩個詮釋：一是“鬼子佬屐”，也就是“西裝革履”的皮鞋；“有鬼鞋着”另一個意思是沒有鞋穿的“赤腳大仙”。蓋“鬼”是以訛傳訛的東西，根本是沒有的。譬如粵語常說：“有鬼咩”，即是“豈有”，那麼“有鬼鞋着”，正是這個意思。

    說到“有鬼鞋着”，我想起當年的軍旅，軍官們不但有馬騎，也有鬼鞋着，這鬼鞋不僅是革履，而且是皮靴。至於兵卒們只有步行，更“有鬼鞋着”。難道他們赤足乎？非也。他們着的是芒鞋，俗謂之草鞋，非常輕便。如今江湖切口說的“着草”，就是着草鞋。“着草”表示逃亡。

    草鞋之曰芒鞋，因為它以芒草織成。芒是多年生草本植物，狀如茅，俗稱笆茅。杆高壯直，葉片線狀披針形，邊沿有細齒。秋季開花。嫩葉可作牛飼料，莖籜可編革履。明馮夢龍《古今譚概 · 貧儉 · 虞玩之》：“帝取其屐視，斷處以芒接。”

    蘇軾《定風波》詞前面有〈序〉：“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其詞云：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鞵（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詞所寫是極平常的生活小節，卻反映作者胸懷豁達的一面。“一蓑煙雨任平生”，聽任自然的態度。特別是“竹杖芒鞵輕勝馬”，雖是竹杖，較之“那個年代”的軍官所騎的良駒神駿，所着的鬼子佬皮靴尤勝一籌。當然，他不是阿Q精神，是經得起挫折的暗示。

    草鞋有個別稱，曰“不借”。《急就篇》卷二：“裳韋不借為牧人。”顏師古注：“不借者，小屨也，以麻為之，其賤易得，人各自有，不須假借，因為名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