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蛋

    炎炎夏日，我在澳門吃着那消暑的皮蛋煮節瓜，半湯半水，清心滋潤。

    “皮蛋這陣子漲得可厲害！”父親的抱怨言猶在耳，過兩天打開報紙，大字標題“皮蛋當選世界最噁心食物第一名”。皮蛋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評選中，被形容為“惡魔煮的蛋”，噁心程度比菲律賓的樹蟲、柬埔寨的炒狼蛛和韓國的狗肉更甚，引發華人網民熱烈討論，直指CNN種族主義作祟，內地的“蛋企”更直接去信抗議。一時間，皮蛋從壞蛋變成好蛋，各種皮蛋料理被一一羅列，力證皮蛋多年來對升斗巿民的默默貢獻。

    我對評選甚麼最美最醜、最好吃最難吃的活動一向都不以為然，十六世紀法國思想家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在其名篇《論食人族》(Of Cannibals)已一針見血地說過：“所有人都將不符合自己習慣的事稱為野蠻。”(Every one gives the title of barbarism to everything that is not in use in his own country.) 如果認真起來全人類一人一票，單是十幾億中國人的支持，“最噁心食物”哪輪得到皮蛋？

    皮蛋在英語中被稱作“百年蛋”(century egg)、“千年蛋”(thousand-year egg)，可見外國人對其偏見之深。

    港產片《莫欺少年窮》的故事背景，正是香港回歸前的海外移民潮，由Beyond樂團主唱黃家駒飾演的男主角吳駒，想趕及九七前舉家移民，只好身兼多職、兼賣皮蛋瘦肉粥拼命賺錢。

    結果家人的移民體檢報告都通過了，唯獨男主角胃部X光片有黑黑的一團，疑似胃癌，被迫獨自留下來。

    後來醫生再檢查，發現那“癌細胞”不過是家裡賣剩的、吃太多、來不及消化的皮蛋瘦肉粥，主角當場失聲痛哭：“那天殺的皮蛋！”

    （論皮蛋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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