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婆過戶

    唐韋莊《庭前桃》詩云：“帶露似垂湘女淚，無言如伴息媯愁。”息媯乃春秋時息侯的夫人。姓媯，又稱息媯。楚文王滅息國，娶息媯回楚，生堵敖、成王兩子，然因念國亡夫死，終身不與楚文王講話。事見《左傳 · 莊十四年》。

    唐代詩人王維寫過一首五絕《息夫人》。據《全唐詩》謂題下一有怨字，一作《息媯怨》，時年二十，本事云寧王宅左，有賣餅者妻，纖白明媚，王見，屬意厚遺其夫，取之寵惜逾等。歲除，因問曰：“汝復憶餅師否？使白見之。”寧王李憲不是一般平民百姓，他貴為唐玄宗的兄長，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他偏喜歡街頭賣餅那位有夫之婦，以重金厚禮送給製餅佬，要他把老婆讓與他。試想：製餅佬夠膽說個“不”字嗎，況有“禮”在先，無可奈何，只有把心一橫，把老婆送出去。寧王李憲迎得美人歸，再無心與後宮佳麗玩樂了，幾乎日夜都陪着那明艷照人的賣餅婆。

    一年過去了，寧王正與賣餅婆調笑，突然提出一個問題：“你可還惦記着那製餅佬嗎？”她卻低頭不語，似有難言之痛。經一再追問，婦點頭曰：“記得。”李憲面色一沉。此情此景，甚麼不愉快的事都會發生，有謂伴君如伴虎，雖然李憲並非君，卻是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幸虧他還有點良心。翌日，他把製餅人召入宮中，讓他們這對舊夫妻見面。這是一個宮庭宴客的場面，庭中不乏騷人墨客，但見賣餅夫婦雙雙流淚，氣氛從歡樂一轉而為之肅穆，在座客人也為之酸鼻，寧王為自己製造一個下台階，即時命詩人就此事賦詩一首。當時王維也在其中，他第一個口占五絕一首：

    莫以今時寵，難忘舊日恩。

    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表面上是說賣餅婦不要恃着今日的得寵，就忘卻舊日的恩情。知否？《左傳》息媯至死不共楚王言的歷史。王維不但才思敏捷，而且膽識過人，經他的詩一出，眾皆噤若寒蟬。至此，寧王反覆吟誦，把寵愛的美人歸還原主，歡喜收場。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