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說與張愛玲的是非經
雜說有三義,一是指筆記小說,如明馮汝弼《佑山雜說》,以及託名蘇軾的《艾子雜說》等;一是指古籍分類子部中一目,《四庫提要》自陳分類標準說,議論而兼敘述者謂之雜說,旁究物理、臚陳纖瑣者謂之雜品。此外,雜說還可以指精短的論說體散文,如韓愈的《雜說》四篇,最著者為《馬說》。按照《四庫提要》的分類標準,張愛玲的散文部分可歸之於敘述人事、兼發議論的雜說,部分可歸之於旁究物理、臚陳纖瑣的雜品。無論是雜說,還是雜品,均體現出究天人之際的道心。
綜觀張愛玲的散文,《更衣記》和《談女人》這兩篇頗能彰顯道教寫法的特徵。第一篇是談服裝的演變史,第二篇是談女性的特質、地位與命運,都是以漫談閒聊的口氣,縱橫古今中外的視野,“嘟嘟嘟地嘮叨不已”,時而細緻入微,時而高屋建瓴,時而平淡無奇,時而靈光乍現。在《更衣記》中,她不惜辭費地描繪她對曬衣裳的感受;對於男子的打扮、舉止,她觀察入微,挑剔有加,正當讀者倦怠之時,她卻忽然蕩開一筆,道出人生真諦:
“因為習慣上的關係,男子打扮得略略不中程式,的確看着不順眼,中裝上加大衣,就是一個例子,不如另加上一件棉袍或皮袍來得妥當,便臃腫些也不妨。有一次我在電車上看見一個年輕人,也許是學生,也許是店夥,用米色綠方格的兔子呢製了太緊的袍,腳上穿着女式紅綠條紋短襪,嘴裡銜着別致的描花假象牙煙斗,煙斗裡並沒有煙。……乍看覺得可笑,然而為什麼不呢,如果他喜歡?”
張愛玲的散文間有簡約傳神的篇什,但其主體風格則是道教寫法,臚陳纖瑣,縱橫旁通,話匣子一打開,不知何時能收住。
誠如賈平凹所言,張愛玲是個“會說是非的女狐子”。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