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餓死老婆的姜夔
溫庭筠《上裴舍人啟》:“今則阮路興悲,商歌結恨;牛衣夜哭,馬柱晨吟。”這是漢代王章的故事。他在出任之前,家貧如洗,連布被都沒有,生了大病,也只能卧牛衣中,自料必死,哭泣與妻子訣別,其妻怒斥之,謂:“京師之所謂尊貴者,有幾人能比得上你?今疾病困戹,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這對夫妻可謂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然而感情沒變。
另一個寒儒宋代詞人姜夔,不但貧而且孤,屢試不第,終生未仕,卻有才華,工詩詞,精樂律,善書法,而且氣宇軒昂,是美人兒追求的對象。他與當代的文人如楊萬里、范成大、辛稼軒等過從甚密,而范成大已年邁退居蘇州,頣養天年。姜前往拜訪,並在范府小住,閑來作詞譜曲,其中《疏影》與《暗香》兩首,深得范喜愛,喚來歌伎小紅演唱:“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小紅偶而仰首,與姜四目相投,仿如放電,致令姜神魂顚倒。范成大有成人之美,把小紅送與姜夔,自是歡忭不已。此後“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有紅袖添香伴讀,是最快活的日子。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愛情不能當飯吃,他不忍心小紅跟着他挨餓,打聽某富貴人家想納妄,把小紅嫁了出去,小紅哭着哀求,也不能打動姜意。
王章牛衣對泣也沒有出賣老婆,相對於姜夔,借用王章妻的話貽諸其身:“不自激卬,何鄙也!”五年後,姜重訪吳松,過垂虹橋,憶起與小紅相戀,感慨萬千,於是寫下一闋《慶宮春》:
雙槳蒓波,一蓑松雨,暮愁漸滿空闊。呼我盟鷗,翩翩欲下,背人還過木末。那回歸去,蕩雲雪,孤舟夜發。傷心重見,依約眉山,黛痕低壓。
采香徑裡春寒,老子婆娑,自歌誰答。垂虹西望,飄然引去,此興平生難遏。酒醒波遠,正凝想、明璫素襪。如今安在,唯有欄杆,伴人一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