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肉粽與童年陰影

    我小時候住在現在人們口中的“祐漢七棟樓群”，這種舊樓最大的特點是四通八達，每一棟之間都互通，而且沒有任何管理員。這造就了它成為一個絕佳的搶劫場地。

    我家在一樓的第一個單位，所謂的一樓，其實與地面層只有七八級樓梯之隔。在那個貧窮的年代，在那個與貧民窟劃上等號的地方，我經常聽到有人高呼：“搶嘢呀！唔好走呀！”“搶金鏈呀！”偶爾還會聽到花容失色的女聲尖叫：“非禮呀！你個死麻甩佬！”

    我對這種事不八卦，但因為經常被獨留在家，我其實害怕極了，畢竟他們總是從我家門前跑過。直到叫聲、急促腳步聲在空曠但漆黑的走廊中逐漸遠離，我繃緊的神經才能稍為放鬆。

    有一次，爸爸給我一百元讓我到樓下的五金檔買個幾元錢的零件。我拿着找回來的九十多元蹦蹦跳跳，在踏上家門前那幾級樓梯時，一個年輕人突然跑出來。我那時大約八、九歲，他也不過是十四、五歲，染着一頭金髮。他拿出一條很長的鎖匙鏈，左右手把鏈子拉直，威脅我把手上的錢全給他，否則就會用鏈子箍我的頸項。雖然這種事見多了，但自己遇到又是另一回事。我非常不甘心，因為距離家門不足五米，幾乎伸手可以按到門鈴了，而且爸爸就在屋內，說不定大叫他還能聽得見。最後……

    整個小學階段都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環境下長大。偶爾被批准晚睡的晚上，會聽見一個老伯伯的聲音重複大叫一句說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但我很害怕，以為他是個定時出沒的瘋子。

    直到長大後與朋友聊起這些往事，並在澳門博物館玩過那個模擬當年街頭叫賣聲的裝置，我才知道那個老伯伯叫的是拉長聲線的“鹹肉粽”。我也才知道，這種深深的恐懼植根了我整個童年。

    離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