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到紅輪日西墜
今朝有酒今朝醉,為人豁達莫過於此。報載醉漢鐵馬趴睡於高士德培正中學對開導流線時,疑因不勝酒力,不是躺平,而是趴在電單車上,探訪周公去了。昔日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性嗜酒,常乘鹿車攜酒,亦醉駕於野,所別者一是電單車,一是鹿車,亦車也。當時豈有電單車,而今日又焉有鹿車?時空相差太遠,當然所飲的酒也不同。
說起飲酒,當年林崇栻(近翁)尚健,暇日同“摸杯底”,而且“有骨落地”,頗為痛快。澳門人莫不知道他是本澳書法名家,他慨贈我墨寶,是一幀行書書體長幅,寫的正是與醉有關的,內容是元曲《正宮 · 塞鴻秋》,題曰〈村夫飲〉。據《雍煕樂府》、《北宮詞紀外集》作〈村中飲〉,其實都沒有影響曲的內容,全曲不長,完全集中一個“醉”字,曲云:
賓也醉主也醉僕也醉,唱一會舞一會笑一會。管甚麼三十歲五十歲八十歲,你也跪他也跪恁也跪。無甚繁絃急管催,吃到紅輪日西墜,打的盤也碎碟也碎碗也碎。
寫得狂態畢露,這是真正的性情。今朝重展近翁墨寶,彷彿其音容宛在,紙墨中散發酒的餘芳。
元曲中醉事亦多矣,隨便舉一闋盧摯的《殿前歡》,此調又名《燕引雛》、《鳳引雛》、《小婦孩兒》、《小鳳孫兒》。儘管這曲牌全無酒氣,可是它可以作為酒瓶。不過盧摯把它作為盛酒的葫蘆,真有意思。曲云:
酒杯濃,一葫蘆春色醉疏翁,一葫蘆酒壓花梢重。隨我奚童,葫蘆乾,興不窮。誰人共。一帶青山送。乘風列子,列子乘風。
疏翁,作者號疏齋,曲中的“疏翁”是作者自己,也有寫作“山翁”的。奚童即書童。列子即列御寇。莊子說他能御風而行。作者把“春色”載於葫蘆中,相當浪漫,春色撩人,酒亦如是也。“道逢麴車口流涎”,這是杜工部名句,能令人流涎的,正是撩人。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