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具店談論愛
“你不覺得照顧好自己最愛的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嗎?” J在廚房陳列室翻來摸去,表面上想我幫忙挑選鍋鏟,其實是在苦戀的流沙覓一根救命的棍子;或希望我們說一兩句肯定的話,讓自己有勇氣一栽到底。
我無法否認舉案齊眉當賢內助,對某些人而言,正是一種人生追求和幸福的形式,總不能要求每個女子都當手執青冥劍單挑天下的玉嬌龍。J一葉障目的委曲求全和飛蛾撲火,不等同於性別意識的倒退或愛的廉價,畢竟關係中除了一見鍾情一拍即合,無可避免亦充斥着雞毛蒜皮的爭論與糾正,諸如蘿蔔要平切或是滾刀切、高麗菜要用刀還是用手撕,都關乎緣份、默契和心有靈犀。
我的某位前男友,堅持他母親一貫的做法,把香葱先折成幾小段再用剪刀剪,才是“對的、有效的、聰明的”;我若把洋葱先一刀橫剖而非直切,另一個他就暴跳如雷,認為這樣切不出均匀的顆粒。
後來我在每段交往之初,直接把約會定在“宜家宜居”,只為買一個我平日根本不用的壓蒜器。誰教訓我壓蒜頭用刀背拍就好,大抵也將跟我的自由過不去——食物本來就是一門高度複雜的關係學,一勺一刀一瓢一箸,見微知著。
J說我苛刻的挑剔和捍衛也是一種偏執。她只是沒見到我低到塵埃裡開出花來的時候罷了。壓蒜器是愛的幻夢中提示清醒的信物,像《潛行凶間》的旋轉陀螺。
“當我擁有你,無論是在百貨公司買領帶,還是在廚房收拾一尾魚,我都覺得幸福。”曾沐浴愛河的人大抵也曾經歷過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說的,為他人洗手作羮湯的喜樂知足。
利亞豎起做了漂亮美甲的十指:“我在每段交往之初,都帶對象往家具店買冷凍瑞典肉丸。姐零廚藝、手殘,最多煎顆蛋。這玩意兒你會煮吧?”瑞典肉丸就是利亞的下馬威和開門見山。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