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事

    很多年前，舊同事小芸和我跑去香港玩，在地鐵上見到曾江。

    那天車廂裡沒什麼人，他就坐在對面，整條長椅上就他一個人，穿一件深藍色中式真絲上衣，正在閉目養神。當時並不知道他的家世和學歷，只覺得這位老人家有型有氣質。

    突然傳來他在隔離酒店去世的消息，沒有預警的死亡對家人而言很難接受。如前輩穆老爹，如我的外婆……想起父親去世前三、四年得知患了癌症，醫生說這種癌一般不嚴重，打針吃藥可以控制，不必擔心。

    帶他去了德國、比利時玩，狀態不錯，後來去上海蘇州，回來檢查，醫生卻說癌症已擴散。最後一年多他日漸衰弱，無力回天。最後那日，唸着經，看他呼吸一點點變緩，停止。死神是哪一刻到來的？有點模糊，凌晨六點？這是第一次見證一個人在面前死去，而且是最親的親人。心理上，是有準備的，不突然。

    讀許倬雲《問學記》，他說起十歲那年，在重慶遭遇大轟炸，聽到空襲警報就往山洞裡跑，見鄰居家的孩子，正跑回家去取些東西，警報解除後發現了他的屍體，早已模糊難認，而上午他還和這孩子一起玩過。那是他第一次面對突然的死亡，還有廢墟中這裡一個無頭女屍，那裡一條大腿，十歲的他開始迷惘，死亡之事如掉進黑松林，成了謎。

    死是這一生的最後一幕，眾生皆如此，它必將到來，毫無懸念。只是凡人有執念，國人又多避諱這話題，往往至無常降臨都未認真面對過這件“大事”。羨慕吾友無神論者Tyr，伊信奉莊子，來去逍遙。我則皈依了佛教，想着眾生既平等，聆聽其苦難之聲就很難無動於衷。

    當然，相信天堂或曰西方極樂世界與地獄的存在，也應該對未來的光明懷抱着希望。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