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再陪你喝上一杯
據說,頭天下午天麻正一邊騎着自行車一邊思考問題,一輛瘋狂的七路公車從他背後疾拐過來……他倒下時,左耳滲出了一絲血跡。
此後的很長時間裏,我總會不時猜想,撞刮的那一刻,天麻是在思考什麼呢,公司改制?張靚?抑或牽掛起了我?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白天,我再沒想起他,也沒有一絲難過,似乎早晨的電話根本未曾出現。下班時,一個人默默從新口岸的辦公樓向賈伯樂提督街的宿舍走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遇見了什麼,當路過南灣加思欄花園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原來天麻一直躲在我心裏,他只是不願過多打擾。挪到了八角亭前地背人的旮旯,我崩潰般地放聲痛哭起來。
想起了之前的約定,擦乾淚水,就近跳上一輛計程車趕到關閘,過關之後,我才可以肆無忌憚地放縱自己的情緒。在拱北偏僻街巷的一間小小酒肆,我生平第一次孤獨地叫起酒來,或許那一刻也並不孤單,畢竟擺放了兩隻杯子兩副碗筷。小菜上來,酒杯還未端起,淚水又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因為工作原因,我無法參加天麻的告別儀式,但是,在他骨灰投入長江的那一天,我從祿口機場徑直趕到下關碼頭,陪着他走完了人世上的最後一個千米。那天見到了張靚,她告訴我,當晚天麻的確去找過她,隨便聊了一陣,大約只是說了我要去澳門和其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天麻總是這樣患得患失優柔寡斷,聽罷張靚的話,悵然若失,我的心裏不由生出些怨恨,卻也已經不再忍心去揣度他離開時帶着多少後悔和遺憾了。
不知道是否真有天意。二○○三年底,澳門任期結束,收拾行囊時,一張黑白照片從書中飄落,那竟然是天麻高中的畢業照。驚愕之餘,我才意識到,原來他一直守候在我身邊,始終不曾離去。
天麻是如此多情,如此溫暖,然而,所有的美好才剛剛鋪陳在他的面前,就遭遇如此不幸。昨晚的孤單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那場冬夜的餞行酒。
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他,我天上的兄弟,舉起酒,為一世的情緣再乾一杯!
(二之二)
姚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