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本來是想安慰你的，沒有想到最後還是你陪我聊了那麼久。”

    看着若存傳來的微信訊息，綿綿嘴角上揚：“哈哈，不客氣啊。  

    “彷彿回到以前，那段可以一直聊到忘記時間的時光。”

    綿綿的目光不斷在這句回覆上徘徊，若存的話讓她心有戚戚焉，身旁熟睡的男友允賢不經意地翻身，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放下手機，輕輕替他蓋好被子。

    曾幾何時，枕邊的男人承諾願意一直陪她天南地北聊到天明，然而這樣的熱情卻漸漸被遺落在尋常日子的柴米油鹽間。倒是與相識十年的若存，在一個又一個隨意聊起的時刻，積存了一次又一次敞開心扉的長談。

    夜未央，睡意未減，聊着聊着，與若存相識的點點滴滴已不知不覺凝聚成一個個揮之不去的畫面。

    那是MSN熱潮正盛的年代，朋友每一次上線的提示音與亮起的頭像都撥動着綿綿的心弦。忘了甚麼時候加的若存，卻忘不了，每次以離線狀態等到他上線時立即轉為在線狀態的故作偶遇。

    那時候的他們，都是大學剛畢業的初生之犢，對未來充滿憧憬、對理想無限執着、對愛情似懂非懂。素未謀面的兩人，並沒有把自己偽裝成別人理想中的樣子，只是不加雕飾地用真實得不那麼討喜的樣子吸引磁場相同的朋友，在小小的對話框裡分享內心的萬語千言。

    說到自己未來想做的事，若存希望自己未來可以強大到足以幫助許許多多有需要的人，綿綿則是在一次赴蜀義教後希望找機會去山區當幾年老師。對未來不謀而合的衝勁迸發出的亮光，就這樣照亮着兩人的情誼。

    隔着屏幕聊了三年，彼此都很有默契地對走出網絡世界的想法隻字不提。本以為這段建立在虛擬世界的情誼將會持續到永遠，一則關於MSN將要引退的消息卻倒數着兩人聊天的時光。

    “真有點捨不得告別MSN呢，每天聊天都會忍不住把聊天記錄不停往上翻。”綿綿感慨道。

    “是的，想到明天以後就無法登入，今晚還是特意上線和你聊一聊。”

    “我會想念使用MSN的日子的……”想起某段曾經失聯的情誼，綿綿欲言又止，倒是若存說出了兩人的心裡話：“留個電話吧，怕以後找不到你。”

    “怎麼了？”手機掉落地上的聲音驚醒了允賢，不知不覺聊到睡意入侵的綿綿驀地從那段如真似幻的過去中被拉回男友柔聲的問候中。

    “沒事，睡吧。”從回憶中落荒而逃的她，突然對平淡的現世心生厭倦。

    允賢初見綿綿是在一個朋友的婚宴上，由於新郎和新娘的朋友都不多，就隨意拼湊成一桌。和久違的朋友聊了一會後，綿綿就察覺到身旁男生的靜默不語。

    綿綿從聊得正熱烈的對話中悄然淡出，轉過頭對男生微笑道：“你是新郎的朋友？”

    “是的。”允賢的普通話讓綿綿驀地明白他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

    “能見證自己的朋友步入幸福的新階段，自己也覺得好幸福啊。”綿綿自然地用普通話回答。

    “嗯。大學畢業後，留下來的同學不多，大家各自回到自己成長的城市或前往生活壓力較小的二線城市，生活軌跡很少有交集。彼此各忙各的，難得見面。有時候覺得很多事似乎變了，再聚首之時又似乎還是當初的我們。”因為隻身來到陌生的城市打拼，才碰巧趕上了舊同學的婚禮；因為突如其來的脈脈溫情，才不經意地把心事傾瀉而出。

    “是的，相聚不易，所以更珍惜願意把時間留給你的人。”

    畢業十年，輾轉換了好幾份工作後，若存終於積存了一定的資本，開始經營屬於自己的小公司。創業以後，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事業上，每天離開公司之際，迎接他的，都是一片深邃的夜空。

    習慣了獨自穿梭於小城的大街小巷之間，正要經由議事亭前地轉入回家的必經之路，眼前一片光影綽綽的景象不禁喚起了那段關於光影節的珍貴回憶。看着興致勃勃地拍照的人們，那些在唯美燈光間不斷移動的身影漸漸幻化成幾年前的他們……

    “又遲到八分鐘，你哪一次才能準時赴約呢？”

    匆匆趕到約定的公園前，映入眼簾的，是在換上華燈的時鐘映照下披上一襲柔和暖光的女子。

    “還不到十分鐘嘛，今次比之前有進步啦！”不知為甚麼，每次和綿綿相約的時候，若存越是想準時，就越是遲到。即使從網絡走到現實，綿綿仍一直處於等待的位置，若存依舊是被等待的人。

    “你看這時鐘在燈光的裝飾下，有沒有很夢幻的感覺啊？快過來拍照吧！”

    “我不喜歡拍照，把手機給我，我替你拍吧。”

    手機屏幕裡的綿綿並沒有看向鏡頭，只是自顧自地看着被點點燈光朦朧了的時鐘，笑意凝聚在眉宇間，這樣的畫面彷彿給若存帶來一種飄渺的幻覺。也許不是光影醉人，而是彼此從虛擬世界走進現實後仍能留住初識的美好與感動，這才是讓若存希望一直深陷其中的夢幻。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聊，正好趕上附近教堂的光雕表演。

    平日樸素莊嚴的聖堂，在柔光的投影下幻化出春意盎然的生機，點點流光緩緩分解成熊熊烈火燒灼下的屹立不倒，和煦的暖光又漸漸被冷色調吞噬成一個風浪淒迷

    的愛情故事。雖然久聞這座聖堂的主保有“婚姻主保”之稱，但兩人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詮釋下感受到浪漫的氛圍。

    若存悄悄看向身旁一臉專注地欣賞表演的綿綿，不覺心跳加速，他連忙把注意力放回逐漸褪去光影迷離的華衣，重回不沾煙火的素淨本相的聖堂上。

    “實在太奇妙了，整個表演明明沒有一句對白，卻讓人覺得如此浪漫！”

    光雕表演結束後，聖堂前地燈火黯淡，一陣寒風掠過，綿綿轉過來的臉卻如此閃耀動人。

    手機短訊的提示音把若存從夢幻的回憶中拉回現實，點開短訊，綿綿的祝福語隨即映入眼簾：“平安夜是一個關於期待的日子，願你的生活中有更多值得期待的事，願你的努力能讓種種期待成真！”

    綿綿的祝福總是跨越通訊記錄的一大片空白，適時而溫暖地流進若存心裡，他感激她經常的惦記，也依賴她溫情的軟語。如果不是她在他最黯淡的時光推開他的心扉，也許就不會有如今的他。

    在光影間漫遊了一個多小時，綿綿趁着在南灣湖畔稍歇的空閑給朋友們捎去屬於平安夜的祝福。與其說是給朋友的祝福，這短訊倒是更像是與自己內心的對話。

    在這個洋溢着期待的節日與喜歡的人同遊，本來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喜悅，但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綿綿和允賢之間卻夾了一層凝重的空氣。兩人心裡都明白，下一次再感受對方掌心溫度的日子，未知何夕。

    眼前的湖景在平靜裡帶點寂寥，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影響的，不僅是小城的經濟與景點的人潮，更是允賢離鄉背井才覓得的工作、在他鄉託付的深情。

    對於生於繁華大都市的允賢來說，這座小城並非他的理想歸處。因為遇見綿綿，他才從四處流浪的自由裡萌生出停下來的渴望。當他與綿綿一起尋覓藏匿在一條條由碎石鋪成的巷陌間的歷史，踩着黝黑的細沙靜觀並不清澈的海水捲動潮起潮落，在人潮擁擠間感受絢爛花火墜落成心與心貼近的人間煙火，他漸漸感受到這座小城能夠把人留住的獨特韻味，也如此渴望能放下異鄉人的身份投進小城的懷抱。

    回想這半年的變化，在小城疫情最嚴峻之際，通關措施的多變使不少外僱人士措手不及。允賢原是慶幸最嚴密的封關措施不過使他從城內暫時調往一關之隔的分公司而已；然而，在疫情開始緩和之際，他和幾位外地員工卻成為首先被割捨的無關痛癢。允賢按捺住內心滿溢的感慨，把尚未理清的萬語千言，化為覆在綿綿手背的堅實溫度。

    良久，允賢才緩緩開口道：“以我現在的身份，短期內大概很難在這座城市找到工作了。不過，我會盡量留在離你最近的城市，一到周末就做核檢過關來看你。”

    “嗯，等你。”在這段明天和疫症競賽的日子裡，綿綿能給出的最堅定的溫柔，不過是無數個日與夜的靜靜守候罷了。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

    一陣堪比訣別的哀寞毫無預兆地伴隨着這句再平常不過的叮嚀，從綿綿心底傾瀉而出。一段未有句號的疫情把人們困在一己的愁思中，那些在安穩日子裡不曾冒出的不安與躁動都趁亂在濁浪中騰躍，人們彷彿為小日子裡的愁雲慘霧找到千百個自憐自傷的藉口，從而合理化那些被情緒掀起的小波浪。

    想起允賢倔強地獨自吞下八方風雨的無情，把最平靜的微笑留給她，綿綿不僅不解溫柔，有時還對男友的熱情略減而心生埋怨，她不覺責怪那個以疫情之名把任性合理化的自己。然而，若有所失的感覺不時冒出，又使內心的天秤在理性與感性之間搖擺失衡，空洞的搖擺聲在心底迴盪不絕。

    允賢離開小城工作後幾個月，綿綿便迎來與若存的相識十年之約。在綿綿的多次懇求之下，好幾年沒有執筆的若存還是為她寫了一張小卡片。當若存小心翼翼地把卡片交到綿綿手上時，綿綿珍而重之的神情不覺讓他想起十多年前的秋天，他也曾經如此殷切地期待一封來自熟悉的陌生人的信件。

    回家打開卡片之際，映入眼簾的慣性歪向右上方的字跡，讓綿綿不禁熱淚盈眶，那段讓她難以忘懷的歲月、那份曾經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失落，竟然就在十多年後的今天與另一份深摯的情誼重疊成最後一角的圓滿。

    那年，她十六歲，正在憧憬大學生活的自由，卻因父親被突如其來的惡疾奪去性命而陷入人生的低潮。她無法在心碎的母親面前流露出真實的哀傷，只能在陪伴母親處理父親的身後事後，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逃進那間名為“慢書程”的書店裡，躲在書櫃深處，在書籍的懷抱裡默默流淚。

    淚眼婆娑間，她瞥見那張關於以信會友的海報。所有藏匿甚深的秘密、無法傾訴的心事、難以排解的孤獨、無人問津的無助，都可以託付給文字，再把它密封成最隱秘的安心，然後交由書店隨機分發到海峽對岸另一個同樣渴望取暖的等候者手上。

    把哀傷寄出以後，積壓在心頭的沉重似乎減輕了，綿綿重拾對生活的認真以及對傾訴的期待，每天放學後都去“慢書程”查看特設信箱。兩個星期後，她終於在淺藍色的信封上看到自己的英文名字愛麗絲，寄身在一種歪向右上方的字跡裡。

    傷口依然隱隱作痛的母親已重新投入夜班工作中，父親的離世成為母女間難以敞開心扉面對彼此的軟肋。每天晚上六點半吃過晚飯後，母親總是在無法對上女兒刻意迴避的目光後默默出門，剩下女兒獨自處理家務和學業。這晚，當母親關上大門後，綿綿就把碗筷擱在一邊，回到房間打開那封來自彼岸的陌生人的回信。

    也許因為互不相識，別人的傷感故事彷彿帶着朦朧而不真實的距離，安慰與鼓勵的話語反而比較容易開口。這位名為艾倫的男生溫柔地接過綿綿的哀傷後，也把他無處安放的故事擠進歪歪斜斜的字體裡，邀請綿綿與他一起努力：“我們各自站在一個新的起點上，你需要適應重要的人永遠缺席的新生活，我將在遠離那些否定聲音的陌生之地開展大學生活。前方盡是未知，但未知的天空必有星光，我們一起加油吧！”

    這些樸拙而真誠的文字，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覆閱讀中給綿綿帶來些許慰藉。心被溫暖過後，綿綿心裡也萌生了提筆安慰對方的念頭，兩人的筆友生涯就這樣在一封接一封的期待裡開始了。

    在艾倫耐心的開解下，綿綿終於走出失怙的陰霾，也鼓起勇氣與母親展開一次叩問內心的交流，解開了彼此因為心中那無法填補的缺角而不願展開新生活的心結。

    綿綿和艾倫的通信一直持續了一年多，後來她為了專心準備大學入學試及畢業考試而給艾倫寫了一封暫別信，約定半年後交換大學宿舍地址。就這樣，綿綿懷着對新生活的衝勁與憧憬，進入每天兩點一線的備考模式，艾倫則繼續在已適應的大學生活裡努力發掘更多的可能性。

    當綿綿如願以償地收到從千里之外寄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她匆匆奔赴“慢書程”，希望第一時間用明信片與艾倫分享這份喜悅，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貼在鎖住寂寥的店門上的一張結業通知。

    後來，綿綿用了一整個暑假兼職的工資，在開學前飛往海峽對岸那間加盟活動的書店，卻在看到同樣的結業通知便轉身離去之際，錯過了一個同樣前來尋夢的身影。

    十多年後的今日，曾經的感動、落寞與遺憾似乎在這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裡找到歸處。

    當曾經的不確定性成為眼前的確定性之際，一陣更深的不確定性卻驀地湧上心頭。太多的話語與情感糾纏在一起，最終凝成一條看似輕描淡寫的短訊：“艾倫，你還記得大學時代的筆友愛麗絲嗎？”

    臨時通知的超時工作常常剝奪了允賢和綿綿僅有的周末相聚時光，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僅有一關之隔的距離也變得如此遙遠。

    幾年前，允賢總是善用為數不多的年假，與綿綿一起完成她的旅遊清單上的目標地點，可誰能想到如今的他們幾近寸步難移？

    綿綿在溫柔似水的外表下隱約透着些許鬱鬱寡歡，每每在默默看向遠方的時候，她就不自覺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這般模樣跟允賢刻意隱藏的另一面如此相似。因此，他總想走進綿綿的世界，希望替她撥去眉間心上的陰霾。

    從第一次陪綿綿重遊她的大學，到第一次和她一起陪母親圓首都夢，允賢如此渴望在旅程中用最合適的溫度為她驅去內心隱隱透出的寒意。

    誠然，對於綿綿來說，允賢是第一個主動走進她的生命的人。他願意深入了解她的過去，願意愛屋及烏地為她的母親填滿未圓的夢，願意讓自己的未來融入她的未來。綿綿感激他的貼心，依賴他的陪伴；而允賢，也喜歡並願意被所愛的人依賴着。

    以前，允賢總是無微不至地處處為綿綿着想，綿綿也總是體貼地把煩憂不動聲色地藏起，雙方都對這默默的付出甘之如飴；如今，每周核檢通關的疲憊、久居異地的逐漸生疏、每次出差遠行的擔憂、未來規劃的越來越不確定……逐漸累加的壓力堆積心頭，允賢偶爾在兩人共處時不經意的思緒放空，卻被綿綿不帶情緒的淡漠疏懶迅速填滿。自己以往費盡心思把綿綿那讓人憐惜的獨立化為習以為常的依賴，如今卻被這依人的黏稠困住了需要稍作喘息的身心，以至用盡力氣也難以留住她不斷被不安穩現世掏走的安全感。

    “抱歉，這個周末又要加班，要等到晚上才能過來陪你。”允賢點開剛發給綿綿的語音訊息，努力學了幾年但仍不夠標準的廣東話在凝滯的空氣裡迴盪着，一如努力維繫卻還是未達“標準”的愛情。

    點開新訊息之際，關於愛麗絲與綿綿的所有回憶迅即交織成一張富有韌性的網，把若存五味雜陳的激動穩穩承托住。

    即使事隔十多年，大學時代那些信件，依然完好無缺地被收藏在衣櫃深處的文件夾裡，一如關於綿綿的回憶，都珍而重之地被安放在內心深處那片柔軟之地。若存以為那天看到書店結業通知的失落感，漸漸被綿綿的溫柔填補，現在竟驚喜地發現這位知己從未離開。

    那個曾經被失怙之痛折磨得只能瑟縮一角的女孩，竟然在自己由漫不經心到交出真心的安慰裡獲得大容似水的溫柔，能夠在多年後反過來拯救墮入深淵的自己。

    彼時若存大學畢業幾年，一洗中學時代的頹態，把負笈遠學的所有知識與技能在職場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事業穩步上揚。

    當他正準備迎接一個大型項目的成功之際，卻被視如心腹、情同手足的夥伴出賣，整個項目因而功虧一簣。事業與友情的雙重打擊使他霎時間跌入情緒的深淵中無法自拔，即使遍尋良醫也只能緩解身體被情緒引發出來的各種不適，無法治癒從心靈深處源源不絕地湧出的鬱悶與無力感。

    剛剛發病時，若存收到不少親友的慰問與鼓勵；日子久了，那些鼓勵他要樂觀面對的聲音漸漸疏落，更伴隨着微蹙的眉頭與淡漠的神色。他明白自己無法控制的鬱悒開始惹人生厭，因而下意識地逃避那些言不由衷的關心，最後只剩下綿綿與另一位朋友的不離不棄。

    綿綿是個貼心的聆聽者，她總是極其耐心地引導若存說出內心的感受並正視那些不由自主的負面情緒。在她面前，若存不會因為自己的病情而自慚形穢，而是能慢慢找到與那個不時冒出來撒野的自己平靜地對話的方式，再在積極配合藥物治療的情況下，漸漸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上。

    對於綿綿在這些年來一直以不同身份陪自己走過深林低谷，若存除了滿心感激外，一種更深的情愫同時在心裡悄悄扎根。然而，若存只能把最真實的情感深藏心底，生怕一開口就會破壞了兩人小心翼翼地維護的微妙平衡。

    在這個被疫情籠罩的隆冬裡，一陣陣輕柔的風把窗外塵事盡數吹向窗內如夢似幻的思緒。風乍起，吹動了隱匿在友誼之名下未敢吐露的悸動，吹亂了日復一日層層迭迭的惘然與無力感，吹皺了看似平靜的心湖底部未息的暗湧。

    陳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