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我一直是浪子,離家到外地唸大學,着實是高興得不行。問我有何羈絆?沒有,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我是隻隨風飄的無腳鳥。直到前些日子,我對自己浪子的身份有了些改觀。
上個月,我從北京一路向南旅行,途徑廈門又到了廣州,於是決定順帶回家幾天。恰巧又碰上母親休假,我們得以在短暫的五天裡接近彼此。
浪子歸家,應當是很輕鬆的,無非是重拾舊時的生活,吃在外地沒有的家常菜。然而,見到母親的第一眼,就出現我不曾設想的畫面:她的法令紋比以往深重了幾分,肩背也有點佝僂。她老了許多。只是大半年沒有見,我哪能想到好像永遠青春活力的母親,也有掩不住的疲態。我盡量不讓自己的心疼太過外露,一邊向她搭話,一邊若無其事地收拾行李。
沿海地區的冬末春初,花粉瀰漫,讓她的鼻敏感犯得更嚴重,拿紙巾的速度都快追不上打噴嚏的速度。不知是天雨潮濕,還是噴嚏打得太多,母親看上去又累又睏。她似乎在對我說些什麼,但話語還來不及全部傳進我的耳朵,就零零碎碎地落在了桌上。自從她換了一份工作,通宵達旦便是常態。可人是需要休息的,作息紊亂,身體肯定吃不消。我忍不住勸她辭職,但她說現在澳門就業環境困難,疫情後經濟不如從前,所以也沒有辦法。
在家短短的五天,我安靜地感受與母親共處的日子;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去海邊看綠樹和花。呼吸每交替一下,我的心就在這片土地上添一份留戀。旅行最後一天清晨,她與我一同起了個早,不辭辛勞地幫我把行李搬下樓。這次她的眼神沒有困倦,炯炯有神的雙眼,給我一種陽光的感覺。
坐在前往機場的車上,我播放了My Little Airport的《你是浪子,別泊岸》,歌詞在唱“你是浪子別泊岸,清風是你的翅膀”。以往,我必然沉醉於被風吹往遠方的自由。但這次,我要泊岸了。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