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補襪子到扔衣服

    春回大地生機勃勃，使我心曠神怡。我怕冷，澳門適合我，冬季短，又不太冷；且家裏有暖氣，我的房間還另加油汀電熱取暖爐。移居澳門使我身體健康、延長生命，感恩澳門！上海的冬天很冷，小時候家家有火爐取暖，還有燒炭的手爐腳爐，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長江以南地區冬天不供暖，市場不供應燃料。其實上海冬天常在零度左右，多次遭遇零下十度，那時醫院急診室常有老人凍死。現今上海幾乎家家有冷暖空調，上海長者心中有數，改革開放前後，無論是飲食的質和量、還是居住條件都天差地別；至於冬季可取暖，改革開放簡直有救命之恩。

    就拿洗澡來說，改革開放前後也不同。我家澳門珠海兩邊住，太太孩子冬季每天都洗澡，我懶，冬季三天一洗；上海冬天太冷，我三十天一洗。抗戰時期曾經在農村生活，村裏有幾口大鐵鍋，冬天坐進大鍋熱水泡澡；上海家裏的浴室有燒煤碳的熱水汀，冬季每星期生火一至兩次。後來上海燃料限量供應，洗澡就只能花錢進混堂（公共浴室），那時候錢少，很多人都是三十天一洗，現在上海人家隨時可洗熱水澡。

    國家經濟的提升和科學技術的發達，很多民生事物進步極大。煮飯的爐灶也多變化，小時候我家住大宅邸，有三個天井的進深，最後一個天井旁的大廚房裏有燒柴火的三眼大灶，即是一排三口大鍋。抗戰勝利從鄉下返回上海，廚房改用煤球爐、煤油爐，後來才改用管道煤氣。移居澳門後是罐裝石油氣，近十年廚房全部電氣化：電磁爐、電烤爐、微波爐、電水壺……

    年輕時少買衣服，因為口袋裏沒有足夠的錢和布票。現今我更少買衣服了，因為太太多次對我說，你那些長期不穿的衣服堆積如山佔地方，可以扔掉了……現今衣服價格低廉，想買就買，而且質地好，久穿不壞。小時候家境還好，沒有穿過打補丁的衣服，但是穿過打補丁的襪子。那時候的襪子都是棉織品，特別是腳趾部分容易磨損，襪子形狀立體，補襪子可是個技術活，假如補得不好，穿在腳上不舒服。當時上海還有一種專門補襪子的攤檔，抗戰勝利後美國絲襪傾銷上海，是由很細的透明尼龍絲編織而成的，我們叫它玻璃絲襪，身着旗袍穿上一雙半透明的長筒絲襪，很有貴婦氣派。但是很容易抽絲損壞，所以有勾絲織補絲襪的專門攤檔。解放後我的嬸娘進京當官，要去蘇聯訪問，特地將破絲襪寄回上海，讓我去攤檔織補，印象深刻。

    如今，我很想穿新鞋新襪，可也奇怪，現在的鞋襪都不容易壞，經得起長久穿着。襪子打補丁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卻迎來了扔衣服的年代。

    （憶往昔看今朝 · 二之一）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