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花 · 拄光

    一天二十四小時中，除了早晨八點鐘的陽光令我雀躍，還有晚上八點鐘的銀流使我癡迷。那時黑夜漸漸織上夜空，醉人的月光灑在昏暗的小路上，空氣中瀰漫着私語、歡愉與愜意。偶爾，空氣中也會飄來淡淡清花香，以及照進一束微弱的光。

    一次夜晚，我剛上完課走到街上，期待着回到家的那一刻輕鬆，忽然卻“嘭”的一聲，路燈霎時全熄掉了。哦，看起來是停電了。看着左右聳起的大樓，內裡家家戶戶紛紛點上蠟燭，微弱的光亮從窗戶上透出來，只能見到一些人們活動的殘影。此時小路上只零星的留着一些小販和路人，他們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路中央落單的我，大家也應是想趕回家中與家人團聚吧。

    我孤零零地在街上繼續走着，唯有影子與我作伴，卻也不免有些害怕。微風蕭瑟，月光清冽，平時朋友玩笑着講的一些恐怖情節也不禁在腦海中浮現，生怕下一個拐角蹦出來一個小丑或者下一秒一把斬刀從天而降，想到這我也不禁嘲笑着自己的膽小和豐富的想像。邁着灌鉛的雙腿，鼓起再大的勇氣卻也走不出第二步。時間在我身邊凝固了很久，很久。忽然，一束光在我眼前停下，面前的道路繼而變得明亮清晰，我回過頭，原來是路邊賣花的一位婆婆。從前我並未仔細瞧着她，只知道她很愛花，髮髻、襯衫、褲腳甚至於手裡的拐杖，都纏繞着鮮花，遠遠望着她拄着拐杖前來，就好像拄着一朵玫瑰。從花叢中走來的她，此刻拿着手電筒給我照亮了街道。那一瞬，溫暖和感激盤纏着縈繞上了心尖。

    “謝謝！”我對她說，此刻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這二字。“小孩子不要這麼晚還在外面啦！趕快回家吃點暖和的吧！正巧婆婆手裡還有一個手電筒，你先拿去用吧！”她的眉眼彎彎，一瞬間，我看見身後的光都去了她的身邊，將她環繞，化作眼裡的關懷，化作手裡的玫瑰花。我接過手電筒，回應着她的微笑和幫助，心裡也盛開了玫瑰花。“婆婆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呀？”“想把剩下的花賣完再回去咯。”“那等我以後有很多的零花錢了就一定回來買您的花！這樣就也可以一起早點回去啦！”

    時間流逝了很久，當我再次拿起手電筒想去尋找這位賣花婆婆時，她卻沒了蹤跡。那一處的花束、花車和賣花人靜靜地褪色了，可記憶裡的花香和光束，仍然在那處停留。也許是思念驅使，我竟萌生出來賣花的想法。於是我也在小攤旁邊，學着周圍人的販賣，也不知是我的聲音傳得太過遙遠，還是花香飄得太過芬芳，許多路人都被吸引駐足。我把玫瑰花交到他們手裡，那一刻與婆婆把手電筒交到我手上的記憶重疊。看着顧客手裡多得快要垂到地上的玫瑰花，就像在拄花而行。而記憶裡的那一晚，我也在拄光前行。

    記憶裡的兩人，一人拄着花，一人拄着光。

    羅 悅  澳大附校  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