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煲炆羊腩而亡國

    乍暖還寒時候，最宜美食。食甚麼？思來想去，羊肉滾兩滾，神仙企唔穩。於是要了一客羊腩煲。不過服務員抱歉地說，如今是春天，冬季補品沒有了。還有一位稔熟的“急頓”打趣說，吃羊肉會導致亡國的。聽他所說，不是危言聳聽便是替老闆“倒米”。我細問其詳，洗耳恭聽，原來他說的是《

    中山君饗都士大夫》的故事：“中山君饗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馬子期怒而走於楚，說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這個“亡”不是死，而是逃亡。故事說：中山君設宴款待都邑的士大夫，司馬子期也在被邀之列，當時宴會上吃的大概是羊腩煲之類的羊肉羹，由於太好味，連神仙也企唔穩。所謂“手快有，手慢冇”，行船爭解纜，買賣佔先頭，何況美食當前，自是“當人不讓”。可是司馬子期，可能是扮君子，連羊肉汁都分不到一滴，扮完君子之後，露出小人真相，一怒之下跑到楚國去，勸楚王攻打中山，中山君出走，就因為吃羊腩煲亡國。

    “急頓”說的故事，只講了上集，那麼下集讓我補充。話說中山君逃亡時，有兩個人執戈以隨，當然不是參與追殺行動，相反，是來保護中山君的。故事寫道：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隨其後者，中山君顧謂二人：“子奚為也？”二人對曰：“臣有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飡餌之。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原來事情是報恩。那兩人的父親，曾有一次飢寒交迫，幾致餓死，中山君見之，賜一壺食物給他吃。後來那人臨死前囑咐兩個兒子：“中山君若有事，你們必須以死相報。”“挈戈而隨其後者”，正是那餓死者的兒子。

    中山君喟然而嘆曰：“施與不在乎多少，在乎是否適當困厄；結怨不在乎深淺，在於是否傷及別人之心。我因為一煲羊腩而亡國，卻因一壺清茶淡飯而得兩位義士相報。”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