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不太冷
年花是內子到前山市場買的。劍蘭、百合、菊花、桃花等,插在玻璃花瓶,高高低低,含苞未放。
除夕,天陰陰的。兒子穿着睡褲,趿拉着毛毛鞋,一根手指彈起了《踏山河》。女兒站在琴旁,跟着按琴,望着我笑,然後就低頭吃餅乾了。我鋪開久違的宣紙,信筆寫下:“牛耕綠野千倉滿,虎嘯青山萬木春。”這是內子挑的對聯,既要牛的勤懇,又想虎的活力,唯願“瑞氣盈門”。
父親回家,阿姨放假,這家就剩下我們四人。大年初一,剛踏出家門,冷雨來襲。內子想打退堂鼓,我硬是抱着女兒,拽着全家往外跑。固然兒子是宅男,可女兒待不住,還是出來透透氣好。可是,能去哪裡?南屏、坦洲一帶剛剛解封,我們不想到處亂跑。
街上濕漉漉的,一場雨將年味沖得更淡。個別商舖還開着門,但是冷冷清清。要在往日,這酒吧街可熱鬧了,地攤一路擺過去,人來人往。可是這熱鬧忽然被抽空,連空氣也被凍住了。逛到超市,那兒放新年歌,喜氣,讓人覺得多少有點年味。正如家裡擺的年花,給一瓶水,它們會綻開笑靨,還你一室春天。
從昏暗的停車場,信步走到覔書店。以往,閱讀區人滿為患,這回空空蕩蕩,恰好成了女兒的遊樂場。女兒咧開小嘴,踢着小腳,樂呵呵地從這頭跑到那頭。我和兒子隨手挑了本書,坐在階梯,靜靜地讀。耳邊有輕柔的音樂在流淌,我們彷彿變成休止符。有書讀的春節,靈魂是安靜的。
離開書店,我們便到餐館。沒坐一會,便覺得熱,原來室內開了暖氣。女兒煩躁不安,脫了外套,這才安靜下來。我們坐在落地玻璃窗邊,冬天被隔離在外。兒子想着“光盤行動”,而女兒手抓薯條,側身盯着服務員,原來她們戴着印有老虎嘴的口罩,提醒我們虎年到了。
一條條祝福短訊隨着鈴聲紛至沓來。帶“虎”字的成語,成了祝福的高頻詞,而我偏愛這句:“金虎揚蹄抒遠志,玉虎接力展宏圖。”送給準大學生,更是應景。
晚上,忙忙叨叨。除了拖地、做飯,內子給女兒洗澡、餵飯,我就幫忙洗碗、洗衣服。兒子自個兒玩,而女兒得時刻陪着。在床上玩豆子,她隨手抓起一把,一路播撒過去。忽而猛地往高空甩,彷彿天女散花。我忙不迭地阻止,她卻咯咯地笑。之後到客房,她將爺爺的紙牌扔得滿天飛,又到書櫃旁,抽出一本本書,啪啪啪地丟地上,然後揚長而去。下一站到兒童房,哥哥的樂高模型很快被拆得七零八落。之後她又甩着小手,腆着肚子,到客廳找零食,吃不完便啃一塊,吐一塊……我收拾的進度趕不上她破壞的速度,只能無奈地對內子苦笑:“一地雞毛!”
一周過後,阿姨來了,父親的返程票也已訂好。年花慢慢地凋謝,獨有那桃花蕾,從頭到尾紅着,綠着。家有兒女,讓這個春節不太冷,有安靜,也有熱鬧,還有將寂寞沖淡的年味,在空中飄蕩着。
陳奇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