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迷思
去年全澳核酸檢測期間,朋友說了她的求醫記:因為相信自己的發燒不是新冠,想自己吃藥解決,想讓兒子給自己送藥,但又想,萬一是新冠呢?若傳染給兒子,兒子會不會傳染給其他人?到時候連根拔起,要連累多少人?真是害怕。但不甘心地又想,可不可以叫兒子拿了藥,然後約定見面時間,大家遠距離見面,兒子將藥放在可見的地方後離開,自己再上前取藥。
朋友說到這裡,我和她都笑得開不了聲,一個普通的病,為了不做核酸檢測和不想麻煩,要做到像間諜一樣。好不容易我忍住笑說,喉嚨發炎發燒時我也想過這樣的劇情啊!你真這麼做了?朋友說沒有,思想糾結一番後放棄了。我說,一旦真的是新冠,追蹤行程,這個故事被放到網上,豈不笑倒全世界⁈
接下來我們討論的問題是,假如可以隱身,我們會這麼做嗎?答案是:當我們選擇隱身時,其實是選擇道德隱身。
諾貝爾文學奬得主薩拉馬戈的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失明症漫記》,寫的也是疫情,小說家傑出而敏銳的洞察力直搗人性的深淵,魔幻的架構下,每一個細節真實到無懈可擊,在生命、生存被推到毫無退路的極致時,人性惡的極致被演繹得淋漓盡致,超乎想像。作家本人說:“這部作品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在現實生活中遇到。”書中只有醫生的妻子,一個唯一沒有失明的女性始終保持善良和道德的完整,那是地母式的人物,是作家作為這個人類世界能夠重回光明的隱喻。
失明其實是隱身的另一面。如果不被看見,人性會如何表演?不為人知而心知的誠實做人,是為大善;不為人知而作惡,是極惡。
我和朋友在那個間諜式取藥的劇情創作後面,都注意到自己當時關注的已不是疫情,甚至也不是自己是否染病,而是如何心安理得地逃避。就如《失明症漫記》所揭示的,“患病的不是身體,而是我們的靈魂”。
如果再看互聯網互不相識的網民,以虛擬的名字在虛擬的世界裡直抒己見,這其中當不乏比間諜式取藥更荒唐更匪夷所思的劇情,若有高明作家將其深耕發掘,其人性故事與《失明症漫記》定同樣精彩。
薩拉馬戈說:“必須等待,耐心等待,時間決定一切,時間是坐在牌桌對面的夥伴,它手裏有各種牌,我們必須想辦法打出和生命同樣的牌,我指的是我們的生活。”
時間會讓我們學會打出適合自己的牌,忍耐、克制、包容、互助,去迎接光明。
當鍵盤俠們擺出各種戰鬥格時,澳門第一次全民核酸檢測開始,儘管一開始的安排錯失不斷,現實或虛擬世界中有人抱怨,但當看見照片裡居民漏夜冒大雨撐傘等候檢測的冷靜有序的長龍,相信你和我一樣,竟有春風化雨般的感受,心生溫暖。這是要向高度精神文明靠攏的節奏嗎?
貞 婭